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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石油化工論文范文

2022-05-12

要寫好一篇邏輯清晰的論文,離不開文獻資料的查閱,小編為大家找來了《關石油化工論文范文(精選3篇)》僅供參考,希望能夠幫助到大家。國家統計局剛剛公布的一季度統計數據再次占據了各大媒體的頭條,統計工作在經濟社會中的作用和地位日益凸顯。隨著國際金融危機的深入,無論是政府部門還是社會公眾,對當前統計工作,尤其是第二次全國經濟普查數據備加關注和期待,而在全黨大力開展深入學習實踐科學發展觀的活動中,推進科學發展也需要以數據來做支撐。

第一篇:關石油化工論文范文

霧鎖青龍關

名碼頭,大生意,十里帆檣依市立;色局長,黑手段,中飽私囊反送命。堂堂司令,竟然逼死老夫婦,有何隱情?小小科長,重金饋贈悍土匪,有何圖謀?水深水淺探底細,誰輸誰贏觀棋局。迷霧鎖津臺,血染青龍關。

第一章 黃金碼頭布軍防 邊關鬧市破兇案

青龍河發源于距此八百多里的娘娘山,是黔東南最大的一條河流,它匯聚了途中數十條山溪小河,匯流到這緊鄰湘桂的青龍寨,便注入湘境,直奔長江。黔中大地,物產豐富,儲有大量煤炭、黃金、重晶石和硅礦,還有那漫山遍野的杉木桐茶等諸多特產,聞名遐邇,引得各地商家前來購買。于是很早以前,這青龍河便成為內外貿易的黃金水道。這滾龍灘因地勢險要,歷代政府便在此設關征稅,因此叫做青龍關。明朝初年,當地百姓用巨石雕塑了一條青龍,將其供奉于青龍廣場。那青龍高聳于廣場中央,昂首奮尾,極是威嚴雄壯。人們都說,此龍久受香火,已有靈氣,故而庇佑紅塵,普度眾生,這里才如此繁華。上至川滇,下至江浙的許多人都來此謀生。那林林總總的商鋪中,雜以煙館、賭場、妓院、當鋪等等,五花八門,無所不有。茫茫人流中,既有鄉土語言,也雜有外地口音;既有長袍馬褂,也多有西裝革履。此關雄踞黔頭湘尾,又接壤川東桂北,以一關之險要而鎖三省之咽喉,利接千里,日進萬金,是塊肥得流油的肥肉,所以人們又叫它黃金碼頭。正因如此,自明代以來,朝廷便不讓地方插手,在此坐關征稅的官員皆由省府任命,稱為總辦,其級別與縣太爺相當。更叫人惹不得的是,這總辦手下有數百兵丁,他們武裝齊備,盤查甚嚴,誰也別想蒙混過關。幾個世紀以來,從上游經過的木排以及從下游來此貿易的船只,像長龍一般,川流不息,到了這里都要接受檢查,交付關稅。每到放關之時,只聽得炮響號鳴,那長龍似的木排舟楫方才解纜啟航,要走的依次而去,要就地交易的靠岸卸貨。千百年來,各色人等在此粉墨登場,上演一出出恩怨情仇、生離死別。

民國三十七年十一月初八,這里又曝出一樁命案,死者竟是青龍關局長大人茍得利。案發地點是碼頭的一處民宅,居住的是一對老年夫婦,男的叫許老頭,女的叫謝老奶。他們都是湖南人,據說年輕時來這里做生意,之后買了這塊地,建了這座房子。遺憾的是,他們雖積攢了些錢,可卻無兒無女,于是干脆守在這里過日子。然而誰也沒有想到,這里卻是茍得利的一個秘密居所。而這老兩口乃是茍得利的看家奴仆。茍得利是省城人,四十多歲,十分貪色,為了擺脫妻子的束縛,便把妻子兒女留在省城,自己在這里娶了個姓蘭的姨太太。這蘭姨太小他一半年紀,如花似玉,然而他還不滿足,但凡能弄到的年輕女子,或是新來碼頭的妓女,都要帶到這里過夜。這家伙既是局長又是關防團長,軍政一肩,從兵權到財權,從人事任免到勾決人犯,一言九鼎,誰也惹他不起。蘭姨太生性懦弱,哪管得了這只色狼。

據說,這一天茍得利打探得碼頭上來了個還沒開苞的嫩嫩妹,便叫謝老奶弄了來陪他過夜。誰曾想,天亮的時候,謝老奶見茍局長還不出去,便過來看看,這一看,她嚇得驚叫連連——茍得利直挺挺地躺在沙發上,早沒了氣。許老頭聽到謝老奶叫喊,驚慌失措地跑過來,滿屋子找那個嫩嫩妹,可哪里還找得著?老兩口正不知如何是好,在院子里警戒的兩個小跟班跑上樓來。這兩個小跟班是茍得利的勤務兵,他們是聽到叫聲才跑上來的,此刻見局長大人死了,便留下一個把這老兩口看管起來,另一個飛快地跑去報告柳麻子。

柳麻子是青龍關的副局長,他當即帶著一群手下趕來。他們見死者身上沒任何傷痕,那口和鼻子卻有血;再看那茶幾上,只見上面放著一只茶杯,里面還有半杯茶水??吹竭@個情景,柳麻子即命許老頭盛了點兒食物來,再命把茶水倒了些許攪合在那食物里,之后命許老頭把他家的狗哄來吃那東西。只見那狗只舔了兩口,便口吐白沫,一命嗚呼。

當下,柳麻子把這老兩口抓起來,喝問道:“這一看就是被毒死的,你們為何要殺他?”

“不!”謝老奶叫屈道,“我們哪敢殺人,殺人的一定是那個嫩嫩妹!”

“哪個嫩嫩妹?”

“就是才來不久的那個小婊子。昨晚是那個小婊子在這里陪他過的夜。”

柳麻子詫異地問道:“這碼頭上幾多豪華客棧他不去,為何要把人帶到你們家來?”

“不不不,柳副座啊,其實這兒早就不是我們的家了。”謝老奶吐出一個天大的秘密,“茍局座來了兩年過后,就從我們手中強買了過去,又不準我們走,叫我們給他看守這座房子,也不準我們把這賣房子的事說出去,不然他就殺了我們。”

“原來如此!”柳麻子冷笑道,“他把美人窟設在這里,倒也不會引人注意!那小婊子叫什么?”

“叫一枝花。”

“從哪里來的?”

“她說她是從常德來的。”

“昨晚是誰送她過來的?”

“是茍局長讓我把她接來的。”

“來這里之前她住在哪里?”

“就在我們這碼頭上的招春樓。”

“你是什么時候把她從招春樓接過來的?”

“昨晚十一點左右。”

“那小婊子長什么模樣?”

“這咋說呢?”謝老奶比劃著說,“那小婊子長得比茍局座矮點兒,比我們高點兒,大大的屁股、細細的腰,白白嫩嫩,水水靈靈的。”

“廢話!這里的婊子,哪個不是大大的屁股、細細的腰?我是問那小婊子有沒有什么特別之處。”

“這個呀?我只看到,她很年輕,很迷人……至于別的,我老眼昏花,看不清楚。”

柳麻子就問兩個小跟班道:“你們是不是一整夜都守在這院子里?”

“是是是。”兩個小跟班慌忙道,“我們負責保護局座大人,不敢大意。”

“那你們就應該看到了那小婊子的模樣!”

“她好像比我們高點兒,穿著高跟鞋,走起路來咯噔咯噔地響……”

“去你娘的!”柳麻子罵道,“這里的小婊子哪個不穿高跟鞋?你們連這小婊子有什么特征都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還說什么不敢大意?!”

“不不不,我們不敢看。”

“咋不敢看?”

“這是茍局座的規矩,凡是他的女人走過我們跟前,我們都得低著腦袋。”

“難怪!”柳麻子不由得罵道,“他把自己當成了皇上!”

“是是是!”小跟班委屈地道,“有一回我看了他那女的一眼,就被他掮了一耳光,還說以后再看就摳了我眼珠子!”

“別他娘的再廢話了,說這案子吧。這小婊子有什么背景,她作案的動機是什么,這一切都是個謎。要是抓不到這個人,破不了這個案,上頭追查下來,不僅我脫不了干系,大家都要掉腦袋!”

大家就都慌了,問:“這咋辦?”

柳麻子當即命將兩個負責警戒的小跟班抓起來。

兩個小跟班急叫道:“柳副座,我們又沒殺人,你咋抓我們呀!”

柳麻子給了他們一人一個耳光道:“你們沒殺人,那你們說這茍局座是誰殺的?”

其中一個小跟班急忙分辯道:“柳副座,茍局座又不準我們上樓,我們只是在院子里看著,咋曉得是誰殺的?”

另一個跟著道:“柳副座,剛才謝老奶明明說是一枝花殺的,這會兒咋把殺人的罪名栽在我們頭上,可不冤死了我們兩個!”

“老子冤你們么?他娘的,你們在這里負責保護茍局座,要是不與那小婊子里應外合,她一個小女子殺得了人嗎?”

兩個小跟班有口難辯,一個勁地喊冤叫屈。

柳麻子吼道:“喊什么冤叫什么屈,你們要是找不出兇犯,人就是你們殺的,你喊破天叫破地也沒用!”說罷又命眾手下,“馬上把這碼頭給老子嚴嚴實實封鎖起來,別讓一枝花給跑了。這里更要嚴密封鎖,不準破壞現場。此外,所有妓院里的老婊子和小婊子們都有嫌疑,給老子統統抓起來,細細地審。要是大家不想自找麻煩,就給老子趕在上頭追查之前把這案子給結了!”

此令一下,那兩個小跟班便被別動隊的隊長柳疤子控制起來,帶著一起去抓捕一枝花。偵稽隊的隊長段痞子也急忙帶著人去妓院里抓人,不到半日,這黃金碼頭的衙門里,便很快塞滿了被抓來的各色人等,其中最多的是豐乳肥臀的青樓女子。

別動隊折騰了大半天,把碼頭上每個旮旮旯旯都翻了個遍,可哪里還找得著一枝花?

第二章 水深水淺探底細 誰輸誰贏看棋局

人說叫花子也有三個爛朋友,何況這黃金碼頭是塊堆金砌玉的風水寶地,利益所系,哪少得了山頭派系,相互利用。

關防團的副團長麻老二和財務科長賈敬財平時走得較近,他悄悄找到賈敬財說:“拿人的鬧了個雞飛狗跳,審案的弄得個鬼哭狼嚎,這哪是破案,倒像是在演戲。”

“怪了?”賈敬財道,“我咋沒看出來呢?”

麻老二不由得冷笑一聲道:“人人都說你神鬼難測,現在看來,果真如此!”

賈敬財苦笑道:“你這話咋叫人越聽越糊涂哩!”

麻老二說:“你用不著跟什么人都防著一手。我們兄弟只是多個腦袋多個爹媽,你何必呢?”

賈敬財想了想道:“好吧,你硬要說這是在演戲,那你說誰是這場戲的導演?”

麻老二道:“其實你比我更清楚!”

“哈哈,團副大人太抬舉我了。”賈敬財顯得若無其事地道,“我一個跑腿的小兵小卒,哪懂得這么深奧的事。我只知道做好自己分內之事,至于別人演戲不演戲,跟我有什么關系?”

“關系大著哩!”麻老二道,“局長大人遭此血災,肯定與權錢有關。你想想看,他在這里軍政兩兼,獨攬大權,一干就是五年,誰不眼紅?我們這些做副職的要權沒權,要錢沒錢,只是個擺設,這案子追查下來,有我屁事!可你是財務科長,總管財務,就算你是一只不沾葷腥的小貓崽,一旦追查下來,這涉及財務上的事,你總得有個交代吧?”

賈敬財道:“我為人不做虧心事,哪怕半夜鬼敲門!”

麻老二默然良久,嘆道:“難怪古人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這天生的毛病怕是改不掉了。兄弟,你不相信我不要緊,可我得把該說的都說給你聽,這天氣說變就變,你可別讓狂風暴雨刮進了江底!”

“打住打住。”賈敬財拱手道,“你若是真把我當兄弟,就不要再說這檔子事。這人命關天的大事,別說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我知道點什么,也無憑無據,哪能憑空臆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小心隔墻有耳,免得讓別人添油加醋,造成誤會!”

“你怕什么!”麻老二說,“你怕不怕,事情都來了;事情來了,你躲也躲不開。這回,這個亂局只怕是要重新洗牌了。你也清楚,盯著你這把交椅的人,既不止個把兩個,也不是天把兩天。”

“是嗎?”賈敬財還是若無其事,“誰想來坐這把破交椅,誰來坐好了,我早就膩了!”

“這就對了。”麻老二道,“你膩了就好,膩了就想法子挪一挪。我哩,也不怕把實話告訴你,我在這里敲了十年的邊鼓,敲到如今也膩了。這黃金碼頭的厲害你不是不知道,從古至今,爾虞我詐、卸磨殺驢、嫁禍于人、棄車保帥,什么歹毒的事沒人干?如今我們都面臨著被人清洗出局的危險。既如此,你我兄弟倒不如聯起手來,炮打翻山馬走日地殺他一盤!”

賈敬財笑道:“別別別,我不會下棋,又膽小怕事,我只能做別人棋盤上的一枚小卒子,你讓我過河我就過河,你不讓我過河我就呆在原地不動。”

麻老二不由得把他的肩頭一拍,道:“好!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我現在就要你過河!不過在我心目中,你不是小卒子,我們是好兄弟,我們是車、是炮、是馬,我們一起殺過這楚河漢界!”

麻老二覺得賈科長可靠,這柳麻子卻早把辦公室主任章文俊拉進了自己的陣營,當作一枚棋子,嵌在這棋局之中。就在麻老二去找賈科長的時候,他也悄悄地把章文俊叫到他的辦公室,問道:“接下來咋辦,你快拿主意!”

章文俊一聽此言,不由得吃了一驚,隨即鎮定下來,問道:“這么說,人是你殺的?”

“你曉得了還問什么?”柳麻子頓時目露兇光,“我曉得,這事瞞得了別人,卻瞞不住你!”說著把槍掏出來,繼續道,“我再不動手就來不及了!我上頭那根線說,省里很可能要調我去另一個縣做副縣長。他娘的,那是一個窮得叮當響的地方,而且是去做副職,有什么油水?據我的上線說,姓茍的嫌老子在這里礙他的事,就跟他的上線出了這么個鬼主意。他把刀都架在我脖子上了,我還不動手,豈不成了個死魚擺擺!”

柳麻子是距此不遠的柳家寨人,柳家是這地方人口最多的一個姓氏,家族勢力很大,地方上的許多事情,沒有柳家人參與就很難辦。他家有著許多山林田莊,長工短工一大群。因為富有,人說話就有了分量,于是他爹被推為族長。又因他曾在正規軍里干過,日本鬼子投降后又被安排在這碼頭上坐了第二把交椅,所以在家族中說一不二,與各方勢力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更惹不得的是,他上頭還有一棵大樹罩著。俗話說一顆麻子一個怪,十顆麻子老精怪。這柳麻子的臉上豈止十顆麻子,他性極兇殘,一旦與誰翻臉成仇,誰就沒好日子過。

柳麻子緊接著說道:“我干脆把事跟你挑明了吧,要不就是你去報案,要不就是我殺了你!”

章文俊陡然覺得一股涼氣從心底沖騰而起,于是假裝糊涂道:“柳副座既是這么說,那就殺了我吧。姓茍的你都敢殺,還怕殺我!”

“你別逼我!”柳麻子道,“老子反正沾了血,你要不上我的船,那我就再沾一次血好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上你的船?”

“你不上也得上!實話告訴你吧,這一回,這一把手的交椅,我是坐定了。等我去掉了這個‘副’字,你就來頂我現在這個位置。”

章文俊思忖片刻,假裝恍然大悟地問:“這么說,這事你早就算計好了?”

柳麻子冷笑道:“兄弟,你曉得就行,何須多問。你只說愿不愿上我這條船?”

章文俊笑道:“我的哥,像我這種無依無靠的小角色,何嘗不想找個靠山,可我又不是那個本事大得很的‘浪里白條’,如何上得你這條大船?”

柳麻子不耐煩地道:“別在我面前賣乖了,哪個不曉得你章文俊腦子好用。跟你說句大實話吧,有你幫著,我這條船就穩當了。”

“這真是你的大實話?”

“我還跟你說句大實話,現在你只有兩條路:要么上船來,要么下水去!”

章文俊心中暗喜。其實柳麻子哪里知道,章文俊在省城師大讀書的時候就已經秘密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因他是本地人,熟悉當地情況,幾年前,黨組織便趁著茍得利向省里討要幾名文秘人員的機會,設法讓他打入了青龍關,他的任務一是向黨組織提供情報,二是就地尋求力量,配合共產黨軍隊在合適的時候拿下青龍關??蛇@里卻是國民黨的大后方,由于國民黨長期統治所致,人們對共產黨都不了解,所以工作起來便格外艱難。只身戰斗在敵人心臟的他為了完成這一神圣的使命,又不致暴露自己,他總是慎之又慎?,F在柳麻子如此信任他,拉他上船,不是一件大好事嗎?

章文俊慌忙道:“別別別,我的哥,你既要我活,我何必自尋死路?小弟情愿上你這條船!”

“這不得了!”柳麻子這才收了槍,笑道,“我就曉得,你小子定會做出明智的選擇。好了,你我聯手,大事可成!”

章文俊道:“你都已經動手了,接下來該怎么辦,想來你早已胸有成竹,你需要我辦啥,盡管吩咐就是。”

“要辦的事多著哩。”柳麻子道,“首先得找到茍老賊所貪的大量賄銀。”

“可不是。”章文俊道,“我們原先是有點兒低估他了。這碼頭上,走私鴉片的,走私軍火的,走私各種違禁品的,哪天沒有?像麻副團長那樣看似有職無權的副職,隨便找個借口卡哪個家伙一下子,三五條黃魚就到手了。你想想看,姓茍的在這里軍政一肩挑,包括他欺上瞞下貪來的,暗中經營各種樓堂館所得來的,還有那些金礦煤礦的股份和收取的各種保護費,該有多少?!”

柳麻子就又罵起娘來:“他娘的!我們這些被排斥在外的,枉自戴了頂沒屁用的烏紗,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大塊吃肉,我們連湯都喝不上一口!”

“咋不是。”章文俊說,“一次我到茍局長家,正聽到茍局長和蘭姨太吵架,吵架的內容便是關于這賄銀的事。茍局長可是積攢了一大堆金條呢!”

“哦,”柳麻子興味盎然地聽著,忙問道,“他們可提及藏賄銀的地方?”

“這個倒是沒有呢!”章文俊埋怨道,“你也太心急了,我們還沒弄清楚那東西的下落,你就動了手,現在咋辦?”

柳麻子急道:“你想想看,他最有可能把東西藏在哪里?”

“這個……放在哪里都不見得穩當。”章文俊想了想道,“他是不是換成了銀票?”

柳麻子直搖頭道:“不可能,你也曉得,這些年財政金融被那些家伙弄得一塌糊涂,其實黨國的經濟早已崩盤,什么法幣、金圓券,統統成了他娘的一堆廢紙。自黃金風潮案發生之后,誰不想把那廢紙拿去換成黃魚?如今又加上共產黨占了上風,時局越來越亂,誰還愿意把手里的硬通貨拿去換那廢紙呢?”

“這倒也是,這姓茍的是個財迷,他絕不可能把手里的硬通貨輕易拿出去。”說到這里,章文俊撓了撓頭皮,反問道,“假若你有那么多東西,既沒弄回老家去,又不好換成銀票,也不敢放在辦公室,更不敢放在財務科,你會往哪里放?”

柳麻子也不由得抓抓頭皮道:“要是這樣……我真還不曉得往哪里放呢!”

章文俊分析道:“民宅……兩個老家伙……不顯山不露水……又在他的控制之內……”說著便在辦公桌上拍了一巴掌道,“嗨!說不定就在那美人窟!”

柳麻子不由一旺道:“那倒是個好去處。他既能把那里當作一個秘密的藏嬌樓,也就有可能把它當作一個秘密的藏金庫。他娘的,那老兩口肯定有問題,我們得馬上審他們狗日的!”

“慢!”章文俊道,“假若那老兩口真有問題,那我們就審不得了。”

“為什么?”

“我們那么一折騰,那不打草驚蛇了?要是他們把這事嚷嚷出來,我們豈不是枉為他人做嫁衣!”

“那咋辦?”

“這好辦——不動聲色,欲擒故縱!”

柳麻子想了老大一陣,問:“你是說,我們故意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盡陜把這案子結了,讓他們動起來?”

“他們不動,我們怎么動?”章文俊說。

“可這事有點兒麻煩,要結這個案,那就只得丟掉一枝花這枚棋子!”柳麻子狠狠道,“她掌握著我的命脈,她不死,我就得死!”

章文俊嘆息道:“計劃倒是很周全,只是可惜了這個小美人!”

“這有什么好可惜的?”柳麻子道,“女人就是男人的一件衣裳,該丟的時候就丟了他娘的!再說,她就是一條十足的美女蛇,毒氣大著哩!”

“哦。”章文俊繼續道,“不過還有一個問題,我們盯著那老兩口,說不定那姓麻的正盯著我們哩!”

“可不是!”柳麻子道,“那狗日的可不是省油的燈!”

章文俊又提醒道:“還有那個姓賈的,他在那個位置上經營這么多年,姓茍的貪了那么多,他也可能貪了不少,興許還掌握著許多不為人知的機密哩。他們盯著這一把手位置,也不是天把兩天的事了!”

柳麻子點頭道:“所以,從現在起,我們就得把這兩個人盯死。這就跟棋盤上過招一樣,他只要露出一點點空當,我們的當頭炮架在這里,再把那臥槽馬一跳,一著就將死他!”

第二天清晨,一艘快艇從龍頭灣逆水而上,停在了碼頭邊,稽查隊長段痞子帶著一群手下,抬著已然死了的一枝花上了岸。柳麻子把時間掐算得很準,第三天,省警察廳的范科長就帶著幾個人專門從省城來這里過問案子。

范科長說:“局長死了,我只找你這副局長。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給我交代清楚!”

柳副局長一一作了匯報,之后讓范科長驗了一枝花的尸體,又呈上茍局長的手槍一把、金表一只、鉆石大戒指一枚,以及那老兩口和汪媽媽、兩個小跟班的口供,還有那半杯茶水,說:“殺害茍局長的就是這個一枝花。那天晚上,她毒死茍局長后,妄圖從水路潛逃出去。幸虧我們迅速封鎖了所有出口,終于及時逮著了她??伤尤荒弥鴱钠埦珠L身上得到的這把槍開槍拒捕,被兄弟們打死了。茍局長的這些東西,都是從她身上搜出來的。根據這些情況分析,這兇犯作案的目的,就是為了搶劫茍局長的這些東西。人證物證都在這里,請科長大人過目。”

范科長拿起那把手槍看了看,之后又把金表和鉆石大戒指拿在手上掂了掂,自言自語道:“不說這把槍,就這只金表和這只鉆石大戒指,少說也值幾根黃貨……是有些像搶劫案……他貪那小婊子的色,那小婊子貪他的財,結果要了他的命。”

范科長就又把那老兩口和汪媽媽、包括那兩個小跟班分別審訊了一次,審訊的結果,和他們原先的口供基本吻合,于是定性為殺人搶劫案。那老兩口因被茍局長逼著看家守院,宣告無罪;又因被茍局長逼著他們賣了房子,準其原價贖回。茍得利和一枝花的尸首皆被火化了。

這場命案已塵埃落定,范科長看諸事辦得還算圓滿,于是帶著手下回省城交差去了。

第三章 豺狼當道耍淫威 助教興學攏人心

一個月之后,省黨部一位大員帶著任命書光臨碼頭,宣布柳副局長就地升為局長兼關防團長,章文俊升為副局長;至于各科室的人事安排,還是按照老規矩由局長定奪。柳副局長就這樣如愿以償地去掉了那個“副”字,成了局長,之后便命人給他收拾辦公室。折騰了兩天后,一片新的世界便出現在了柳麻子面前,這里有專屬他個人的會客室、休息室、文件室,而且都是相通的,可關上門之后又自成一體,工作和休息都很方便。這征收局的辦公大樓共有三層,外加兩邊廂房,呈品字形坐落在鎮子南邊的一座山包上。因這關口太過重要,所以歷來都是軍事化管理,凡局里的職員不管是文職還是武職,皆一律身著軍裝,配發武器。門前不但設有門衛室,門外還有哨兵日夜警戒,凡來此辦事的人都要在門衛室登記。

這天,柳麻子在這片新的世界里轉了幾圈之后,回辦公室坐在那新買來的太師椅上,蹺起二郎腿,叼上一根煙,默默享受了一陣,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硬把章文俊拉到了龍頭飯莊。

龍頭飯莊是個老字號,坐落在龍頭灣畔,這里居高臨下,憑欄而望,那湘西山水,黔東風物,盡收眼底。飯莊的邱老板見碼頭上的新主子來了,高興得親自把他們安排在一問最好的包問里,然后又親自沏茶,熱情地招呼道:“二位長官,一個榮膺局座,一個榮膺副座,從今之后,還望多多關照。”

“好說,好說。”柳麻子得意地問,“今天有什么好菜?”

“有有有。”邱老板忙道,“二位不僅有官運,也有口福,打魚的剛好送來兩條水里洋,本來是安排給別的包間的,兩位大人來了,我就把那條大的弄過來,好不?”

“那當然好啦!”柳麻子的嘴巴都笑成了豌豆角,“我好些天沒沾這東西了!”

邱老板說:“今天這酒,就算是在下恭賀局座的榮升之酒了,祝二位官運亨通,青云直上。”說著,便吩咐下去了。

幾杯酒下肚之后,柳麻子得意地說:“他娘的,這人世就這么奇怪,只要你的身份一變,別人待你的態度就馬上變了??纯窗?,這么好的菜,這么好的酒,這么好的環境,還有這么好的服務都成了免費的買賣!”

“那是,那是。”章文俊附和道,“想想以前,哪來這般尊貴!”

“可不!”柳麻子不由得罵起來,“他姓茍的在這里抖了幾年威風,凡有好喝的他先喝,凡有好玩的他先玩,你我兄弟只好干瞪眼!”

章文俊道:“他再威風,強龍也壓不過地頭蛇。歸根到底,這里還不是你的一統天下!”

柳麻子覺得這話很受用,仰頭干掉一杯,笑道:“我的副座大人,這下你的身份也變了,覺得怎樣?”

章文俊抱拳致謝道:“我也知道,我被提上來,全是大哥的提攜。大哥放心,小弟愿意永遠做你的一顆小棋子!”

柳麻子笑道:“副座說到哪去了。你不是我的小棋子,你我是兄弟,從今之后,有我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一口喝的。俗話說,兄弟同心,其利斷金。想當初,那劉備桃園一拜,也不過就是三個人,可因為他們擰成了一股繩,便打下了一片天地。如今,你我兄弟要是也擰成一股繩,還有什么事情辦不到哩?”

章文俊附和道:“那是,那是,大哥這么提攜小弟,沒說的,你有事盡管吩咐。”

柳麻子小聲道:“眼下最要緊的事,是把我們的人全都提到關鍵部位上去……”

“忙不得,忙不得。”章文俊認真地道,“我的哥啊,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反正你現在是掌門人了,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你急什么。這人是肯定要換的,但不能一下子全都換,你得找機會,今天換一個,明天換一個,過一陣子,也就換得差不多了。倘若操之過急,你的阻力將會很大。”

這話便博得柳麻子一笑道:“好兄弟,虧得你提醒??磥磉@事真還不能操之過急。不過,這姓麻的可不能慢慢來,那三個中隊長,有兩個和他粘得比較緊,那可是涉及兵權的事,你得趁早給我拿個主意!”

章文俊思忖片刻,道:“到時候你最好是提他一級。”

“什么,還要提他一級?”

“對,他原先雖是個副團長,可只能管軍而不能管政。你要是讓他做你的助理,就比他原來單獨做個副團長要高出一個級別了。”

柳麻子想了一陣,不由笑道:“妙!這就叫明升暗降——助理助理,老子讓他助也行,不理他也可!”

章文俊道:“然后,你再給他來個釜底抽薪。”

“你是說那三個中隊長?”

“對,那三個中隊長,一個是自己人,你換那兩個就行了。這樣,他就是再想耍什么把戲,也耍不成了!”

“好!到時候,那騰出來的副團長,你去給我兼起來!”

章文俊笑道:“要是我兼起來,這兵權就穩穩操在你手里了!”

“那個財神菩薩呢?”

“賈敬財,你得緩一緩,能爭取過來就盡量爭取過來,萬一不行,你也提他一級。”

“往哪里提?”

“這里不是有個商會總會長的位置嗎?這個銜頭差不多也和副局長相當。李會長都這年紀了,遲早要退休。他一退,那位置不就騰出來了。”

“好主意,好主意!到時候,老子也提他一級!”

章文俊提醒道:“不過眼下你不能動,其余人事也暫時不變的好。”

柳麻子默然片刻道:“那目前暫且如此吧。我們再說說那批貨,那數額不小啊,我們可得抓緊……”

章文俊依然顯得很冷靜道:“這事也不能急,太急了說不定會露出馬腳。我們只要盯死了那幾個人,它就跑不了。到時候我們來個引蛇出洞,還怕那蛇引不出來!我看你眼下最需要做的不是這幾件事,而是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積善積德,聚攏人心。”

“聚攏人心?”

“對,新官上任三把火,你的第一把火就往這里燒。先把人心聚一聚,你只要把人心都聚攏了,那就什么事情都好辦了。”

柳麻子想了想,道:“也是??蛇@事從哪方面著手才好呢?”

“要做的事多著吶。比如修路架橋建學校,這些都是涉及民生的事,最能聚攏人心。你也知道,我們鎮子上那所學堂,已經破舊得只要吹一陣大風就要垮塌了。那張校長來跟姓茍的要求撥些錢去修補修補,可不知要求了多少回,那姓茍的口頭上說要得要得,就是不拿錢出來。其實那錢又不要他個人出,這碼頭上多的是項目,隨便在哪里摳一摳,那錢就摳出來了。要不然給省里打個報告,去爭取一下也行。學堂是培養人才的地方,要我說,我們干脆來個破舊立新,要蓋就蓋座像樣的新學堂出來。這在碼頭上是件天大的好事,你把這事做成了,誰都說你好哩!”

章文俊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合情合理,柳麻子思忖片刻就下了決心道:“好,就照你說的辦。你去讓張校長拿個計劃出來吧。”

兩人邊吃邊喝著直至黃昏,這個時候,正是落日銜山之際,火紅的晚霞揮灑在冬日的天地之間,隔窗而望,那山,那水,那龍頭灣川流不息的船只木排,盡皆鍍上一層金黃的色彩。

第二天一大清早,章文俊便來到學堂里,把準備建新學堂的事跟張校長說了。

張校長喜出望外,感慨萬端地道:“太好了,太好了,為這學堂,我差不多把腿都跑斷了。你們要是讓我把學堂蓋好了,我老頭子死了也閉眼睛了!”

張校長是個很有聲望的人,他在省城讀書的時候,時逢辛亥革命爆發,參加過貴州起義,后來成為省參議員,任過省教育廳教務科長。只因他太過耿直,因此處處受人排擠,于是一氣之下辭職回鄉,在這所學堂做了個校長。這校長一做就做到現在,十幾年前,碼頭上來了個曾局長,因太過貪婪,被他聯合當地賢達在省里狠狠參了一本,硬把那貪官拉下馬來,從那之后,人們就更尊重他了,都親切地叫他“老張頭”。

張校長見章文俊主動過問學堂的事,便叫來一個年輕的女教員,介紹道:“這是我們的骨干,教國文的,名叫顧可思,是省師范的高材生,前年分到我們這里。她多才多藝,還懂些建筑,早把這建校的計劃都做好了。”

顧可思落落大方地對章文俊道:“你不認識我,我可認識你這大筆桿。章副座,你們如此關心教育,我們真是千恩萬謝!”說罷,展開帶來的圖紙道,“我們原先考慮到爭取經費可能很困難,所以只盼著能討幾個錢來修繕修繕,其實做夢都想蓋座新的。沒想到這會兒你竟和我們想到了一塊。這是我們事先畫好的設計圖,你先過過目吧。”

章文俊瀏覽了一遍,不由贊道:“好,有氣勢!有花園、林陰小道、操場,該有的都有了。”看了一陣,他問道,“學堂共有多少學生?”

顧可思回道:“共有五百六十七人,其中有一百二十名是女生。”

“有多少教員?”

“包括校長共六十八人,其中男教員四十六名,女教員二十一名,打掃衛生的職工一名。”

“這學堂這么破舊,肯定沒食堂沒宿舍,學生只能走讀,教員們也是每天來來去去?”

“可不是!”張校長道,“家在這碼頭上的還好些,可那些還買不起住房的年輕教員,只好和學生崽崽們一樣天天起早摸黑地兩頭跑,我看著都心痛!”

章文俊思忖片刻道:“這設計圖上沒食堂宿舍,如今既要蓋新的,那就全都納入計劃吧!”

“那太好了!”顧可思道,“我在設計的時候,滿心里只想著這不過是畫餅充饑,所以根本不敢去想什么食堂和宿舍。”

章文俊道:“這樣吧,這里教的都是中學生,我看不能再叫學堂,改叫青龍中學好了。我們索性在周圍砌一道圍墻,弄個像樣的校門,把學校名稱大大地書寫在校門上,這就全了。”

張校長和顧可思異口同聲地道:“那就更好了。章副座,你是個好官,我們一切都仰仗你了!”

第四章 新官赴任交關稅 悍匪擋道劫銀車

按照慣例,每年從臘月初頭開始,這碼頭上的所有商家,以及轄下各地的會館、各部門的頭頭都要來給局長大人拜年。這個慣例由來已久,遠的不說,自民國而始,此事便成為公開的秘密?,F在柳麻子自然成了人們巴結的主要對象,來給他拜年的人絡繹不絕。就在這繁忙的日子里,柳麻子也須按慣例去送這一年之中最后一個月的稅銀。這碼頭經過幾個世紀的經營,方方面面也經營得頗具規模了,其五行八作包括電廠、郵局、公路、樓堂館驛等等都兼備,清朝晚期還建了個錢莊。到了民國初期,那錢莊改叫民生銀行。在那個時間段里,這里上繳的稅款都是通過銀行匯上去的??烧l承想,因為上面發生了那個黃金風潮案,鬧得全國人心惶惶,伴隨著黨國財政的崩潰,貴州雖說地處偏遠,也因此受到沖擊,這碼頭上的小銀行也倒閉了。這么一來,省里就嚴令這里的稅銀一律拒收紙幣,只要真金白銀,而且上繳時也不要銀票,要把那真金白銀直接送到省里去。于是就有人說,省里也怕那銀票兌換出來的是那些狗屁不值的紙幣,所以非要送銀子上去不可。更有人猜測說,這稅銀表面上是上繳給省財政,其實是送給那些大腦殼!不過話是這么說,省里的命令誰敢不遵照執行?這稅銀乃是上面的心頭肉,不管哪朝哪代,上頭都盯得死死的,規定每個月必須當月上繳,一天都不能拖,否則你這總辦就得滾蛋。換言之,稅銀也是這碼頭上大小官員的晉升之資,誰想繼續在這里混下去,誰就得乖乖把銀子按時繳上去。

可這陣子正是拜年拜得最熱鬧的時候,柳麻子不愿放過這發財的機會,再說那路上也不清靜,弄不好就有生命危險,于是他把章文俊叫到辦公室,和顏悅色地道:“兄弟,又到了上繳稅銀的時候了,這是我們上任后第一次上繳稅銀,不能有任何閃失,你親自帶著他們去省里走一趟吧。”

章文俊微笑地點了點頭,表態道:“沒說的,我保證完成任務。”

第二天一大清早,章文俊就帶著押運隊上了路。這個押運隊是在省里改硬通貨之后專門組建起來的,隊員都是從關防軍當中挑選出來的精壯之士,從投彈射擊到擒拿格斗,樣樣精熟老到,手上的家伙也都是美式裝備,十分精良,而且省里還專門配送了一輛運鈔車,此車也系美國進口,全封閉式,連玻璃都是防彈的,里面可坐十余人,車廂壁上留有射擊孔,此外還安著個向外喊話的喇叭。一同前往的還有財務科長賈敬財,每一次上繳稅銀都少不得他。

從青龍關到省城有千里之遙,路也坑坑洼洼不好走。運鈔車開了三個鐘頭,來到一個名叫香楓坳的地方,忽聽得前面山坳上咣當當亂響了一陣,就見那路被兩根巨大的木材死死堵住了,接著見一群漢子從路邊站立起來,七嘴八舌地喊叫道:“恨天幫在此,還不趕快把車停下,不然老子們可要開火了!”

正慌亂間,忽又聽得后面也哐當響了一聲,大家一看,后面的路也被木材堵死了。一個長著八字胡的家伙喝道:“再不下車滾蛋,老子真要開火了!”

賈敬財慌忙對著喇叭向外喊道:“好漢爺,有話好說,千萬別開槍。”

八字胡不耐煩地喊道:“有什么好說不好說,剛才老子說了,難道你們沒聽到?”

“沒聽到,沒聽到。好漢爺有什么吩咐,請再說一遍。”

八字胡便照著運鈔車放了一槍,然后問:“聽到了不?還不下車,老子就用機槍和你說話!”

這一槍打在車上,只聽得“砰”的一聲響,子彈被反彈得不知了去向。盡管如此,大家還是嚇了一跳,都眼巴巴地看著章文俊,意思是要他拿主意。

章文俊在慌亂中立即鎮定下來道:“我是帶隊之人,我下去。你們都別動,只看我的眼色行事!”說罷,他下了車,問匪徒們道:“你們誰是大哥,請站出來和我說話!”

剛才喊話的八字胡冷笑,道:“你好大口氣,敢指名叫我大哥!”

章文俊道:“這位兄弟,你們大哥不出來也行,可你能否作得了主?”

八字胡一時語塞,轉眼望著他身邊的一名漢子。只見漢子長著一臉絡腮胡,看上去十分威嚴。他向前跨了一步,說:“官爺,有話請說。”

章文俊見他說話如此彬彬有禮,更覺得此人非同一般,于是忙拱手道:“幸會幸會,原來你就是大哥,看來我應該叫你天爺了。”

“你這樣叫也行,別人也這樣叫我,送這么大一車銀子,你們一把手為何不親自出馬?”

章文俊不由暗暗吃驚道:“天爺怎知我不是一把手?”

“聽人說,那新上任的一把手長著一臉麻子??赡銢]有,你頂多是個二把手。”

章文俊不得不佩服這個匪首的判斷力,但卻不好就著這個話題再說什么,便切入正題道:“天爺,這好像和我們要談的事無關。我只想知道,你今天攔截我們,到底要干什么?”

“自然是要錢。”

“要多少?”

“這一車都要!”

章文俊怔了怔,反問道:“我們要是不給呢?”

天爺道:“不給,那就連車帶人一窩端!”

“不見得吧?”章文俊冷笑道,“你可看仔細了,這運鈔車不是一車水豆腐,它用清一色的鋼板包裹得嚴嚴實實,刀槍不入,里面連機槍都有,你端得了么?”

天爺冷笑道:“你也要看仔細了,這兩頭都被我們堵得死死的,你們往哪走?”

章文俊道:“這個我倒不愁。我愁的是你們將要全軍覆沒!”

“什么?我們要全軍覆沒?”

“這里與碼頭有幾腳路?我們一旦打起來,碼頭上的主力就馬上會出動!”

天爺不屑地“哼”了一聲道:“我要是怕了你關防軍,也就不會來戳你這個馬蜂窩!”

“好!就算你能戳掉這個馬蜂窩,可這個馬蜂窩一戳,就會招來更大的馬蜂窩!這稅銀是上頭的命根子,你要上頭的命根子,上頭就會要你的命。那大隊伍一旦開進來,只怕你再有能耐,也落得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天爺怔了怔,隨即道:“你用不著拿大隊伍來嚇人。這里高山大嶺,林子比海還深,我們隨便往哪里一鉆,叫你鬼都找不著一個!”

“天爺,我勸你別拿性命開玩笑。你們既然吃了這口飯,應該曉得原先那個狼爺,他也是這種說法,一而再再而三地鬧啊搶啊,最后也是搶稅銀,結果把省里惹毛了,那大隊伍一開進來,還不是把他剿了個一干二凈!”

天爺不由得冷笑了一聲道:“這么說,你是不想要命了?”

章文俊道:“天爺,不是我們不想要命,而是你們不要命。既然你們不要命,我們這命也不要了,大家就在這里拼個魚死網破吧!”

天爺就把槍對準了他道:“官大爺,那就別怪我天爺不客氣了。”

章文俊笑道:“天爺,你仔細看看我車上的槍口,只怕你這槍還沒響,你就倒下了。不信你試試看!”

天爺不由得看了看眼前這個刀槍不入的烏龜殼,再看看眼前這個不亢不卑的年輕人,一時不知說什么好了。

章文俊便道:“天爺,你們既然要銀子,就說明你們還想過好日子。既然想過好日子,就得三思而后行。我猜想,你們雖然走上這條路,可家里也許有老有少,你們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家人著想啊。”

誰知天爺就動怒道:“我要是不為家人,也不會走到這一步。算了,我天爺不是要飯的,犯不著跟你討價還價,只憑手里的家伙說話。你上你的車,我回到我的位置上去,我明人不做暗事,我們擺開了陣勢打!”說罷,他往回就走。

眼看就要打起來,賈敬財在里面著急叫道:“天爺,你別動怒,我們有話好說。”

天爺頭也不回地答道:“你是哪盤菜?只躲在那烏龜殼里不敢出來,不用說就是個怕死鬼,跟你有什么好說的?”

賈敬財還真是個怕死鬼,臉皮又厚,對著喇叭說道:“天爺,我們常年四季在這路上跑,可不想得罪你們這些好漢。你們既然來了,也不好空手回去;我們要是丟了這稅銀,也就丟了飯碗。這樣行不行,我們雙方都退一步,我給你三百塊大洋,行了吧?”

天爺不由得停下來罵道:“混賬東西!你以為我天爺是叫花子?”說罷扭頭就走,走到那邊,只聽他叫了一聲,“機槍開火!”那機槍便叫了起來,直打得烏龜殼噼里啪啦一陣亂響。

章文俊大吃一驚道:“這恨天幫居然真有機槍,看來不是一般的匪徒。”于是,他也下令機槍開火,可雙方誰也打不著誰。

賈敬財見對方的機槍一直掃射著,慌忙對章文俊道:“別打了,別打了,要是這輪胎被打爆了,我們的麻煩就大了。”

章文俊說:“那就給他們加錢,加到他滿意為止。我們被堵在這里,動彈不得,如此打下去,弄不好就會把命丟在這里。這錢反正是羊毛出在羊身上,這里虧了,再想法子從別處找回來吧。”

隊員們也跟著七嘴八舌地道:“是呀,別再打了,要是把銀子丟在這里,我們可就慘了。”

賈敬財想了想,道:“可這稅銀一個子兒都不能少,到哪里還有銀子?”

“這個你放心,我平時就防著這一手,所以在省里存了點,這事柳局座早就知曉。這可是他第一次上繳稅銀,如今為了把這稅銀安全送到省里,動用那筆錢,他決不會怪我們。相反,要是這稅銀出了問題,他可饒不了我們。”

賈敬財點頭稱是,連忙對著喇叭大喊:“好漢爺們,你們別打了,我們給你們加錢——”

天爺也怕駐守在碼頭上的關防軍聞訊趕來援助,覺得不如見好就收,于是也停止了射擊,問道:“給多少?”

“給五百!”

回答他們的卻又是一陣射擊。

賈敬財又喊:“給一千!”

匪徒們又掃了一梭子,道:“少了三千塊袁大頭,你們休想過去!”

賈敬財思忖片刻,喊道:“三千就三千,來個兄弟點點數目吧??赡銈冺毜冒褍深^的障礙給我們搬掉。”

“少廢話,留下銀子,滾你們的蛋!”

賈敬財便命一個隊員丟下一包大洋。

一名匪徒跑過來提起大洋看了看,之后又掂了掂,便提著過去了。緊接著,匪徒們搬掉了堵在路上的木材,一下子沒了蹤影。

運鈔車這才又跑動起來。賈敬財仿佛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似的,驚魂未定地道:“這他娘的鬼差事,哪頭都得罪不起。丟了銀子,上頭要你的命;不留下買路錢,土匪也要你的命!”

章文俊道:“看來這匪是非剿不可了。你越是忍讓,他越是得寸進尺。”

賈敬財擺起老資格道:“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這匪哪是想剿就剿得了的?剛才那土匪頭子說的一點兒沒錯,這里高山大嶺,林子比海還深,他們隨便往哪里一鉆,叫你鬼都找不著一個!再說這匪也不是今天才有的,自打建關那天起就有了,歷朝歷代都剿過。到了民國,關防軍剿過,省里也派部隊剿過,可這匪就像山上的草木,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章文俊笑道:“也不見得吧,那個狼爺不就被剿滅了么?”

賈敬財冷笑道:“你只是聽說官兵剿滅了狼爺,卻不知道狼爺打死了多少官兵。不錯,他是被剿滅了,可事后大家算了算,他們被打死六十人,官兵卻被打死六百多。也就是說,他們一個要換我們十多個。這么大的死亡比例,誰還敢去剿匪?后來這上上下下的就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誰要是被他們粘上,合該他背時倒霉!”

“這么說來,要是遇上了土匪,還得打落牙齒和血吞,哭都不能哭一聲?”

“你哭給誰聽?官場上你爭我奪,人家巴不得你哭。你一哭,人家就抓你小辮子,說你御匪不力,有損軍威,讓你馬上滾蛋!章副座啊,只要不出人命,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就算很不錯了!”

章文俊忍不住發笑。

“你別笑。”賈敬財道,“你才提到這個位置上,還不知這里面的利害。你不曉得,土匪再搗亂,不過要幾個錢,而不是要我們的江山,何必與他們較勁。要我們江山的是共產黨,共產黨才是我們的死對頭!”

“是是是。”章文俊不得不順著他的意思說,“賈科長認識深刻,不愧是黨國標兵!”

賈敬財便順著桿子往上爬道:“標兵談不上,但我自信還是有幾分頭腦的!”

章文俊就不再說話,他腦海里又浮現出那個天爺,心里隱約有一絲不安。

第五章 巧立名目斂巨財 憐香惜玉贖孤女

柳麻子知道,押送稅銀的那條路向來有土匪出沒,雖說雙方此前早已達成默契,可這世道越來越亂,誰能保證萬無一失呢?他唯恐自己第一次上繳稅銀便出了問題,從而影響自己的仕途,直到章文俊回來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氣,如今又冒出一股新的棒老二來,又多出一件麻煩事,叫人不痛陜??稍谶@樣的時候,張校長偏又來找他,讓他把那經費給落實了。這事原本是章文俊和張校長議定好了的,而且他也不敢得罪這位被人們尊為精神領袖的老頭,于是批給他五千塊大洋。

張校長歡天喜地地走了,柳麻子便把章文俊找了來,叫苦道:“他娘的不太順手啊,前兩天剛被那伙棒老二敲去三千,今天又被這背時的老頭弄去五千,老子做的盡是虧本買賣,要是只進不出,財政空虛,老子去哪里發財啊?!”

章文俊忙給柳麻子的茶杯續上熱水,站在一旁也不言語。

柳麻子想了一陣子,說:“這他娘的稅銀,每個月上繳十萬,不僅數額大,還得親自送去,煩死人了,能不能想個辦法不繳了。”

章文俊不由得好笑道:“要是不繳稅銀,上頭叫我們來這里干什么?莫說不繳,你就是遲繳一天,上頭就叫你滾蛋,這個主意可不好出哩。”

柳麻子忙道:“這我哪能不知。我是說,能不能找個恰當理由,暫時不繳,以后再補,拖得一時是一時。要是真有那么一個理由,我們兄弟倆可就快活多了。”

章文俊何等聰明,一下就聽出了他的真實意圖。這家伙的貪心太大了,居然想把這稅銀也吞下去??刹恢氤鰝€什么歪主意來,章文俊便試探道:“小弟愚鈍,實在想不出什么妙法。大哥既是這么說,想來肯定是有主意了。”

柳麻子頗為得意地道:“想不到你那腦子也有不靈光的時候。我這里倒是有個主意,可就不知行得通行不通。要是行得通的話,我們至少在一年之內不用上繳稅銀了。”

章文俊就叫起來道:“一年就是一百二十萬啦,局座快說來聽聽!”

柳麻子卻不慌不忙地道:“要想不繳這一百二十萬,那理由就得非常充分,叫上頭無論如何也反駁不了。上頭眼巴巴地盯著這銀子,我們就用更多的銀子吊他們的胃口!”

“怎么吊?你就別繞彎子了,直說了吧!”

“建新街,讓它與老街連成一體。”柳麻子道,“這個江畔山城,屁大一個地方,卻擠著八九萬人口,整天你擠我我擠你,擠得常常扯皮打架,人們不是老早就盼望著把這市面拓寬些么?那好,我們就順應潮流,開辟新市。街市鋪面能賺錢,你就是賣得再貴,他幾姨媽都要,何愁弄不到銀子?如此,既弄到了錢,又滿足了人們的需求,市面擴大了,政績也有了,一箭三雕,我們何樂而不為?算來,那一百二十萬都算不了什么。你想想看,那么大的工程,從征地到招商,從買進到賣出,里面有多少賺錢的買賣,不知要弄出多少個一百二十萬哩!”

章文俊聽了,心里不由得暗自冷笑,順應發展,開發新街,擴大市面,這還真是一件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好事,其實他也不是沒有思考過,只是覺得時機尚未成熟,所以沒有提出來??墒菍⒋耸庐斪鲾控數慕杩?,這就使得這個所謂的民生工程變了味。他在心底暗暗一沉,假裝恍然大悟地道:“哥啊,這還真是個上合天意,下合民心的惠民工程。只要你緊緊揪住上頭那根線,承諾以后一定補上這一百二十萬,說不定上頭不僅會批準這個項目,還會給我們撥款呢!”

“撥款是不可能的。”柳麻子分析道,“他幾姨媽個個都巴望著那錢,你想讓他們撥款,可不是與虎謀皮?他只要把那一年的稅銀轉化過來,我們就謝天謝地了!”

章文俊順著他的意思道:“對!大家都盯著錢,你只需把個錢字堵住他們的口,這事保準能成。”

柳麻子的眼睛放出貪婪的光芒,盯著章文俊問:“那就試試?”

章文俊笑道:“我的哥,辦法你都想了出來,要是我說不干,你能答應嗎?”

“我當然不能答應!”柳麻子把手一揮,殺氣騰騰地道,“這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誰要出來擋道,老子就要了他娘的小命!”

章文俊便繼續掏柳麻子心里的小九九,問道:“既要建新街,總得有個地方,大哥打算把新街建在哪里?”

“這個我也想過了,就建在百家灣吧,那是個洼地,還算平整,離這老街又近,算是最理想的地方了。”

看著那漁舟唱晚、鳥雀歸巢的桃源景象,柳麻子笑道:“行了行了,別談工作了,快下班了,我們去龍頭飯莊喝點兒酒吧。”說完,柳麻子便起身給龍頭飯莊的邱老板打了電話。

兩人一進飯莊,邱老板便大老遠迎過來,高興地親自把他們安排在一問最好的包問里,然后又親自沏茶,說道:“局座,今天吃點啥?”

柳麻子點燃了一根煙,吐出一口煙圈,慢悠悠地說:“就和上次的一樣吧!”

“好好,就按照上次的菜來點。”邱老板繼續點頭哈腰道,我再給二位上兩盤好菜吧,沒那兩盤好菜,豈不辜負了這良辰美景!”

柳麻子道:“好好好,要上就上兩盤最好的!”

邱老板當即叫來兩個妙齡女郎,向二人介紹道:“這個叫一枝香,這個叫一枝梅。莫看她們年紀不大,可吹拉彈唱,琴棋書畫,無所不能。”說罷命兩個女孩道,“這是我最尊貴的客人,你們一定給我服侍好了!”

待飯菜上齊,二人吃喝起來,幾杯酒下肚之后,柳麻子處于高度的興奮之中,用手摸了摸一枝香的小臉蛋,笑道:“果然是盤好菜,你也不必彈什么唱什么了,我們直接去那小包廂得了!”

一枝香嚇得直叫:“不!長官,我們從來賣唱不賣身。”

“那正好哩。”柳麻子淫笑道,“老子就是要吃別人還沒吃過的新鮮桃子!”

“不!不!”小女孩掙扎著道,“長官你饒了我吧,你饒了我吧!”

柳麻子越發不肯放手了,說:“你進了這地方,只怕我饒得了你,別人饒不了你!老天爺讓你變成個女的,你遲早都是男人的菜!你曉得不,其實男人也是女人的一盤菜,男人在享受女人的同時,女人也在享受男人哩!要不然,老天爺咋叫這世間有男有女?別怕,別怕,我的小美人,男人這盤菜,你只要嘗了第一口,就想吃第二口!”柳麻子便將一枝香一把抱起來往包廂里走。

章文俊好像是醉了,趴倒在桌子邊上閉著眼睛亂哼哼,也不知哼的什么調。

一枝梅坐在一個角落,害怕章文俊也強行把她抱走,便戰戰兢兢地道:“長官,你醉了……我得回去了……”

“不不不。”章文俊似醉非醉地道,“我沒醉……你不能走……你要是走了……你咋跟你的老板交差呀……”

一枝梅就真的不敢走了,呆在那里發抖。

章文俊嘮嘮叨叨地道:“小姑娘啊,你我都走不了。我今天是陪著我哥來的,我哥不走,我就不能走;我走不了,你也走不了。每個人的一天怎么過,都是老天爺的安排,我們都得聽老天爺的??墒悄銊e怕,我醉了,我什么都干不了,我只要你彈個曲兒,給我醒醒酒就好了……”

一枝梅不敢違拗,不得不彈起了手中的琵琶。她彈的是一曲《茉莉花》,只見她纖手起落,十分嫻熟,那音調雖帶著些幽怨,卻又似珠滾玉盤,浸潤心田。

一曲終了,章文俊的醉意似乎消散了許多,問道:“你彈的好像是《茉莉花》?”

一枝梅怯怯地點了點頭。

“這支琵琶曲很是優雅,可我聽著好像總有一種去不掉的憂傷。”

一枝梅把頭埋了下去,顯得更為憂傷。

章文俊知道她很害怕,安慰道:“小姑娘你別怕,我決不會傷害你。你告訴我,你叫什么?”

小姑娘這才回答道:“我叫梅玉。”

“梅玉,好,一枝冰清玉潔的雪中寒梅。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歲。”

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樣子,章文俊默然片刻,不由得嘆息一聲道:“看你這情形,好像有冤屈,是嗎?”

一枝梅聽了這話,那淚水就像斷線的珍珠一樣滾落下來,一下子跪倒在他面前,泣不成聲地道:“長官,我有冤屈,我有天大的冤屈!”

“你真有冤屈?”

“長官,我真有冤屈,我一家人都有冤屈,我父親是被人冤死的……”

章文俊沉默片刻道:“要是你信得過我,那就說來聽聽。”

“長官……我父親叫梅超林,那年日本鬼子攻打長沙,他所在的那個部隊負責看守一座軍火庫……戰事打了幾個月,一群鬼子偷襲了我父親他們看守的軍火庫,和我父親一起守衛軍火庫的麻連長帶頭跑了,我父親只得帶著他的連隊跟鬼子們硬拼,打得只剩了幾十個人……可當他們九死一生地從陣地上跑出去的時候,那個帶頭逃跑的麻連長帶著人來殺他們,說我父親他們投靠了鬼子,把我父親打死了……”

章文俊不由睜大了眼睛,問道:“你是說,他們惡人先告狀,殺人滅口?”

“就是殺人滅口呀!”一枝梅一時聲淚俱下,從衣袋里掏出一張照片讓他看,“長官,我什么都沒有了,就只剩下了我和父母的這張照片,你看看吧。”

照片上站著三個人,男人身著軍裝,英武瀟灑,額頭上有一顆明顯的黑痣;女人身著旗袍,端莊美麗;小女孩依偎在女人懷里,乖巧可愛,一家人顯得十分幸福。

不知怎的,章文俊一見此人,便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長官,我從沒跟別人說過這事。這事要是傳到麻連長那里,他們就會追到這里來殺我。長官,你救救我吧。你要是把我救了出去,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一枝梅向他磕了個頭,極力壓抑著悲痛道。

章文俊思忖片刻,扶起她道:“妹子,我一定救你出去!”

兩人就在包廂外一邊彈唱著小曲,一邊說著閑話直至深夜。

第二天一大清早,章文俊只身來到中學,敲開了張校長的門,直截了當地說:“張校長,有一個事情想請您幫忙。”

張校長說:“章副座,你說吧,只要不是傷天害理的事,我們能幫的,盡量幫你!

章文俊便把一枝梅的事詳細地說了一遍,然后道:“這小姑娘實在太冤、太可憐,我不能不救她。我想讓她來這里讀書,你們就收留了她吧!”

張校長一聽,對顧可思道:“這是修功積德的事,我們得幫她。”

顧可思的兩眼早已噙滿了淚水,道:“章副座,這個忙,我們幫定了。”

章文俊終于吁了一口氣,說:“她在那樣的場所里,隨時都面臨著危險,要幫就得趕快幫,要不她就被毀了。”

張校長說:“那你趕快把她弄出來。”

“好!”章文俊道,“她沒地方住,可思你就暫時帶著她一起住吧。等建起了新校,有了宿舍就好了。”說著從衣袋里掏出幾塊銀洋給顧可思,“這錢就當是她的學費和生活費,以后我按時給你。”

顧可思哪肯接他的錢,說:“你把我看成什么了?你能幫她,我就幫不得?!”

章文俊硬把那錢往她面前一推道:“你什么都不必說了。你只記著,從今日起,她不再叫一枝梅,不再叫梅玉,也不是長沙人。她叫顧可馨,她就是你的親妹子,你就是她的親姐姐!”

“我知道,我知道。”顧可思道,“我們既然答應幫助她,就會好好保護她。她過去的一切,就到此為止,我不會跟任何人說,從今之后,她就是我顧家的人了!”

章文俊一出學堂就直奔青龍大飯莊。邱老板見他來了,忙將他請進一個小包廂,問道:“章副座,今天想吃點什么?”

章文俊道:“我今天什么都不想吃,我是來求邱老板幫忙的。”

邱老板忙道:“章副座你別拿我開心,我就一個窮開飯館的,能幫你什么?要是能幫得上,我巴不得找個機會巴結巴結章副座!”

“那就好。”章文俊問,“那個一枝梅還在不在你這里?”

“在啊,在啊。”邱老板道,“你要她,我馬上叫她來。”

“不忙,不忙,只要她在就行。”章文俊說,“我今天來,是要贖她出去!”

邱老板旺了怔,豎起大拇指笑道:“好眼光!告訴你吧,這小女子人品清雅,骨相不凡,舉止端莊,看樣子不是那下等人家出身。”

章文俊試探性地問:“這么說,你知道她的來龍去脈?”

“不不不,我只是這么猜測,其實我哪知道她的細節。”邱老板道,“她是被一個老叫花婆騙到我這兒來的,我問是從哪里弄來的,老叫花婆也說不出個來龍去脈,只說是在路上碰在一起的,就把她給哄來了。”

章文俊這才松了口氣道:“我也懶得問她的來龍去脈了,只想把她贖出去,悶了的時候,就聽她彈彈曲兒唱唱歌。”

“好!”邱老板說,“你要她,我理當奉送。”

“承謝承謝!那就請邱老板把她的賣身契拿出來吧。”

“她哪有什么賣身契喲?”邱老板道,“那個把她哄騙到這里的叫花婆,捧著我給她的三塊大洋,歡天喜地地扭著屁股走了,我們什么字據都沒落下。”

“我既要贖她,總得有個字據才好。”章文俊說著掏出十塊大洋,“邱老板,不是我小家子氣,你沒別的字據,就請你出示個我贖人的字據給我,好不?”

邱老板說:“字據我給你寫,可這錢我不能要。莫說我當時只花了三塊大洋,就是花了三百塊,我也不要你一個錢。實話給你說了吧,我們這些個開店的,全靠長官們罩著。章副座年輕有為,前程遠大,我只想就此與你交個朋友,日后多沾你些光。”

章文俊硬把錢推過去,正色道:“邱老板,交朋友可以,可這件事,我們還是橋歸橋路歸路的好,說白了是省得你日后再去找她。記著從此以后,她與你這里再沒了任何關系,你也只當從沒認識她這個人就是了,你千萬別把這事說出去!”

“這還用說。”邱老板道,“我要是連這個都不曉得,還咋在這碼頭上混!”

這個夜晚,章文俊把梅玉帶到顧可思的住所,安排她在學校好好讀書。

第六章 熱火朝天建新街 淮南雞犬督搬遷

正月初六這天,柳麻子便往省里去了。只過了幾天,他便拿到了省里同意他修建新街的批文,并且果然把那一年的稅銀轉化了過來。柳麻子高興得嘴都合不上了,回來之后又緊鑼密鼓地忙了幾天,便拿出了修建新街的方案,接著把局里的大小頭目召集起來開會,慷慨激昂地作了一通《打造新街為民生》的主旨發言,強調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然后征求大家的意見。其實大家都知道,最高長官要做的事,你反對也沒用,更何況他的理由是那么冠冕堂皇,連省里的批文都拿到了,這就等于在眾人面前設了個陷阱,誰要反對,誰就是不為民眾著想了。所以,這個所謂的宏偉計劃,幾乎沒有任何異議就通過了。

大家都表示贊同,更有人吹捧說:“這是一個非常宏偉的計劃,柳局座是這碼頭上有史以來最有氣魄、最有遠見、最有作為的好官。”

柳麻子見眾人唯唯諾諾,心中竊喜,強調道:“方案預定新街的修建時間為兩年,我這里強調一下其中的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修路,從百家灣到碼頭,大約四里遠,但那邊路太窄,要把它拓寬拉直,路兩邊也要建房子留門面,既是街道,又能通車,使之與老街連為一體。修建新街,人人有利,所以也就人人都有修路的義務,指揮部要列出名單張榜公布,哪家既不出力又不出錢,就給我罰他娘的款。第二階段為拆遷,所有搬遷戶必須在限期內搬遷到劃定的地方去。對于那些敢于唱對臺戲的刁民無賴,要堅決打擊。這個階段承建新街的商家業主必須落實到位,作好承建準備。第三階段是修建新街,新街的房子要統一高度,房子與房子之間的距離也要統一,街道要盡量寬暢;再就是要大造聲勢,從現在起,百家灣不再叫百家灣,改叫新街,老城區叫老街。要告知廣大民眾,讓大家都曉得這件事。”說著,他的語氣嚴厲起來,“大家都給我聽好了,這是碼頭上的一件大好事,省里要定期下來檢查,大家不管干哪一行,都得給我干好了,不要給我添亂丟臉。那干得好的,該獎勵獎勵;可誰管的那一塊出了問題,該處罰的堅決處罰,該砸飯碗的堅決砸飯碗!你們都聽到了吧?”

見柳麻子滿臉的麻子都紅了起來,大家都乖乖地道:“聽到了,聽到了,我們一定照辦!”

柳麻子陶醉在他的這個宏偉計劃里,元宵剛過,就命人在辦公大樓收拾出一個地點來,掛上了指揮部的牌子。于是新街的創建工程就此啟動,那負責修路、負責搬遷的各色人等,各就各位。

一時間,只見那村村寨寨、街頭巷尾,到處都貼滿了告示。那負責修路的,忙著一家一戶地催促出工投勞,誰要是慢了些,那鞭子便劈頭蓋臉地打將下去。誰要是不去,就往死里罰款,誰拿不出錢,便拖牛拉豬……

不過,沒過幾天這個民生工程就遇到了一個難題:柳麻子為了貪到更多的錢,把安置費降到最低限度,搬遷戶們不答應,都嚷嚷著不搬。負責拆遷的是柳疤子,他見大家不動,氣得朝天開了一槍,吼道:“哪個不搬,老子就揭了他的天靈蓋!”

誰知這一下激起了眾怒,大伙搶了他的槍,把他打了個鼻青臉腫,最后警告他說:“你要是再來嚇唬老百姓,老子們就要了你的命。”

原來這家伙是個欺軟怕硬的怕死鬼,若遇到個膽小怕事的,他便像只兇猛的老虎;若遇到個比他還強硬的對手,他就變成了夾尾巴狗。如今,他見眾怒難犯,便灰溜溜地逃了回來,向柳麻子叫苦連連。

百家灣坐落在街背的一個山灣里。幾百年前,那里曾是一片野獸出沒的荒涼之地,后來變成了青龍關,人們見那里好討生計,便都往那里擠,因此沒幾年就擠成了個大寨子。因那里的住戶們都是從各處搬來的,張王李趙什么姓氏都有,因此被人叫作了百家灣。不過,這百家灣有著千多人口,素來民風剽悍,要想在那里動手動腳,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柳麻子見這事棘手,便想出個一箭雙雕之計,他把麻老二找了來,說道:“疤隊長不中用,你是助理,這拆遷的事還得請你出馬。”

麻老二知道這是叫他去和那些鄉黨斗個兩敗俱傷,又被拿去了兵權,心里極不痛快,哪里愿去當炮灰,編了個理由道:“不巧得很,我老娘這陣子病得要死,我須得立馬回去盡些孝心,不然我就枉為人子了。”

孝敬父母,天經地義,柳麻子不好反駁,不得不擠出一絲笑意說:“好好好,你就去好好服侍服侍你老娘吧!”

柳麻子便又找來賈敬財。沒想到賈敬財比麻老二更滑頭,一進來就向他匯報說:“省里有個全省性的財政聯席會,須得我去應付應付。”

柳麻子說:“我知道省里確有這么一個會,但這樣的會叫財務科的副主管去應付一下也說得過去。”

賈敬財一口回絕道:“搞不得,省里指名讓我參加,我不能不去。”

柳麻子又道:“開會不過幾天的事,你回來之后照樣可以干。”

賈敬財笑道:“這就更搞不得了,我回來之后還得整理一下賬目,這一整不知要整多久,你那民生工程何等重要,我可不敢耽誤了你的大事,你還是另請高明吧。”其實,賈敬財也知道柳麻子這個民生工程有錢可撈,可這撈錢的事卻沒他的份,他怎能白白地去得罪人呢?

看著這個公然抗命的家伙,柳麻子恨不得當場免了他的職。他心里恨,嘴上卻道:“大科長既然這么忙,那你忙你的去吧!”

賈敬財走了之后,柳麻子在辦公室里踱來踱去,最后突然想起一個人來,于是命一個傳令兵道:“去!立馬去把段痞子給我找來!”

不一會兒,段痞子就進了辦公室。柳麻子見了段痞子,直截了當地吩咐道:“新街工程在即,哪個寨子的刁民不識好歹,你想辦法處理一下!”

段痞子哈著腰道:“局座的意思是要我去把那些個不聽話的家伙統統攆到后邊那幾個山頭上去?”

“我現在給你個名分,叫協防隊。你就是協防隊長,其他人叫協防隊員。至于你們的工錢,還是按搬遷人口多少計算酬勞的好,那樣才能激發積極性,此外我每個月發給每人底薪十塊銀洋。你,每個月十二塊,行了吧?”

“局座,手里沒刀殺不死豬,你得給我們配些家伙,誰要討嫌,我給他一家伙,他就不敢討嫌了!”

柳麻子道:“那我給你配支槍,其他人統統配警棍,還要統一著裝,戴個紅袖套。”

段痞子笑道:“只是還差個辦公的地方,我們既然是你的協防隊,要是連個辦公的地方都沒有,人家可不要笑我們是孤魂野鬼?”

“這個自然要考慮。我把你們歸攏在指揮部名下,統一安排辦公的地方。這可以了吧?”

“可以了,可以了。”段痞子興奮地表態道,“那個鋪面,老子要定了!”

段痞子帶著一幫人堂而皇之地走進了這問辦公室。這位新上任的協防隊長換上新發給他的制服,戴上紅袖套,翻來覆去地摩挲著那才發給他的手槍,笑得嘴都合不上。就從這天起,段痞子帶著他的協防隊員,今天進這家,明天進那家,催著人去領安置費,誰要說不搬,他就把槍掏出來說:“你以為老子是那個不中用的柳疤子啊?你不搬也行,那就試試是你的骨頭硬,還是老子這槍桿子硬!”

一般人哪敢和他們斗,就有人去領了安置費,開始搬起來。

第七章 狡兔藏食挨冷彈 嚴刑逼供戕人命

這天,柳麻子和章文俊正在辦公室說著事,忽聽得門外有人喊了一聲報告,就見柳疤子神秘兮兮地走了進來,低聲說道:“局座,那蛇好像要出洞了。”

柳麻子聽說蛇要出洞了,不由得興奮起來,問道:“看準了?”

“看準了。”柳疤子道,“今天下午,有一掛木排要連夜開拔,他把東西都搬了上去,看樣子是要溜了。”

“你親眼看到他搬的東西?”

“是是是,我和幾個兄弟包了一只花船,一邊假裝吃花酒,一邊死死地盯住了他。那些細軟,看來是遮人耳目的,值得懷疑的是那幾大口箱子,那三個扒排佬抬了幾趟,抬得很吃力,看樣子很重。我猜想,那里面很可能就是你說的那東西。”

原來,柳麻子對這個小心腹也藏著一手,所以在他叫這家伙去監視許老頭的時候,只說許老頭可能要走私大煙,而不說是有可能轉移金條,現在聽他說得如此詳細,不由得罵道:“好大的賊膽!是人是鬼都曉得這冬天的航道不好走,一般人哪敢夜里放排,他要不是急于走私,怎敢冒險?”

柳疤子順著他的話題道:“局座判斷得不錯,眼看就要過年了,這老家伙怕是與他的下家有約定,那邊要貨要得緊,所以連夜開拔。”

“他連夜開拔,老子們就來他個連夜抓捕!”柳麻子道,“我這里馬上準備,你趕快回到你的位置上,告訴弟兄們,破了這起走私案,我給你們發獎金!”

聽說要發獎金,柳疤子更來勁了,說:“好!我就盯死了他!”說罷,便幽靈似的溜了出去。

柳麻子見柳疤子走了,用指頭在辦公桌上敲打著道:“他娘的,要把剛才那個計劃變成錢來,還得一個一個子兒地去掙,這許老頭手上可是兩三千根現成的金條,老子怎能讓他給獨吞了!”說罷,問章文俊,“你說這事咋整?”

章文俊道:“大哥可能早就拿好主意了,沒說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小弟聽從差遣便是。”

“那好。”柳麻子道,“你只須跟著我一起去破獲這起大煙走私案就行了!”

“是么?”章文俊不由得笑起來,“這么說,那大煙你都給他準備好了?”

“不給他準備好那些東西,我們咋下手?行了,趕快去通知柳疤子,天黑之后,我們悄悄在喇叭口埋伏著,老子給他來個守株待兔!”

天黑之后,一掛木排果然駛離碼頭,然后劃過長長的龍頭灣,來到下邊的喇叭口。這喇叭口上寬下窄,上面水勢平緩,下面水流湍急,兩岸長滿一人多高的蘆葦。

就在木排即將接近喇叭口的時候,埋伏在蘆葦叢里的柳麻子急命開動小快艇??烧l料,就在這時,卻有一艘小快艇從那一邊的蘆葦叢里箭一般疾射而出,搶在他的前面,直向木排撲去。事出突然,不僅柳麻子大吃一驚,就連章文俊也萬分驚訝。他們沖上木排的時候,這才發現搶在他們前面的竟是副團長麻老二和財務科長賈敬財。這兩個家伙帶著幾個士兵,已將許老頭和謝老奶全都捆綁了起來,正在木排上瘋狂地搜尋著。

柳麻子為了遮掩自己,呆愣了片刻之后裝出高興的樣子表揚麻老二和賈敬財道:“想不到你們的消息比我還靈通,動作神速,精神可嘉!”

麻老二和賈敬財回道:“這家伙走私大煙,幸虧我們來得及時,不然就叫他溜掉了!”

“搜查到了大煙沒有?”

一個士兵從木排上的棚子里提著個皮箱出來說:“查到了,一大箱哩!”

此時,柳疤子也從木排上的棚子里鉆出來,捧著個木箱子說:“我也查到一箱!”

許老頭叫道:“不!我們沒有走私大煙!你們血口噴人!”

“他媽的!”麻老二罵道,“人證物證在此,我們血口噴人?”

“不!這大煙是你們自己帶來的,這分明是給我們栽贓!”

“誰給你們栽贓?你要是不做這見不得人的事,為何你白天不走晚上走?”

謝老奶道:“我們家又沒船,他這排要在晚上走,我們只好晚上走。再說他這掛排可是得到你們準許方才連夜開的。你們咋放行了又追上來?”

柳麻子心里只想著那幾千根金條,哪顧得噦唆,向手下人使了個眼色,喝道:“給老子搜!說不定這排上還藏有大煙,每個旮旯角落都給我仔細搜查一遍!”

于是,幾個人鉆進木排上的棚子里拼命地搜尋起來,翻的翻床鋪,砸的砸箱子,只聽得叮當一陣亂響。

章文俊也鉆進了棚子里,混亂之中,誰也沒注意他在里面發現了什么或干了些什么,好大一陣,他才走出來道:“不要光在上面找,說不定他把東西藏在木排下面,最好是用鉤子把那下面都鉤一遍。”

聽他這樣說,就有一個家伙找來一把長長的鉤子,坐上小快艇繞著木排在那下面鉤了許久,但最后什么都沒鉤到,都眼巴巴地看著柳麻子。

這樣的結果讓柳麻子和麻老二等人百思不得其解。他們就這樣折騰了小半夜,最后連人帶木排一起拖了回來。

柳麻子雖沒找到金條,但他堅信那金條一定還在許老頭手里,于是決定把這起所謂的鴉片走私案定為重大案件,非要撬開他們老兩口的嘴巴不可,從而找到金條的下落。于是,他連夜親自審問人犯,可他又不好直接追問金條,只反反復復追問他們到底走私了多少次大煙,還裝模作樣地追問他們所謂的上線和下家。

誰知謝老奶死不承認,一口咬定那大煙是他們自己帶上去的。這就讓柳麻子愈更惱怒,一頓鞭子,打得她皮開肉綻。不想上了年紀的人經不得折磨,當天晚上就說不了話,第二天一早便咽了氣。

柳麻子豈肯罷休,那眉頭一皺,又計上心來,天一亮便把柳疤子傳過來道:“這老家伙既然走私大煙,肯定不止這兩箱,說不定他把那木材掏空了,把大煙放在木材里頭。你馬上帶人去把那掛木排拆開搬到我們那木材加工場去,一根根都鋸了,仔細找。要是找出點兒什么,不得大驚小怪,不得聲張外傳,把現場給我死死封住。要是出了半點兒差錯,老子就把你丟下河去喂魚!聽到了吧?”

其實這柳疤子也不知道柳麻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以為真是查找大煙,不敢怠慢,便當作緊急公務去辦了。誰知折騰了老半天過后,他回來報告說:“那些木材全都鋸了,可里面什么都沒有。”

柳麻子就更糊涂了,他娘的,那金條不藏在木頭里,難道還飛上了天不成?于是,他又單獨審訊許老頭。

柳麻子見他死不開口,氣得把燒紅的烙鐵頭烙在他胸口上,咬牙切齒地道:“你招不招,不招老子活活烙死你!”

許老頭被烙出一陣刺鼻的青煙,當即昏死過去。待他蘇醒過來的時候,柳麻子又把鐵烙頭烙在他身上,疼極了的他忍不住罵道:“狗娘養的,你如此歹毒,不得好死!”

柳麻子獰笑道:“毒品一日不除,百姓一日不得安寧,本座查禁毒品,不得不歹毒!”

許老頭又掙扎著罵道:“你們這些貪官污吏,誰不販賣大煙?你連殺人的事都做得出來,還人模狗樣地來查辦什么毒品走私案?”

柳麻子不覺一驚道:“我殺了誰?”

許老頭道:“難道那茍得利不是你殺的,那一枝花不是你殺的?其實那小婊子給茍得利下毒的時候,我就在一邊偷偷看著,不然她也不會輕易得手。”

柳麻子不覺吃了一驚道:“那你咋不阻攔?”

“我咋要阻攔?老子還巴不得他死哩!”

“你咋巴不得他死?”

“這還用得著問!”

“是是是。”柳麻子笑道,“他不但霸占了你的房子,還把你們老兩口像管犯人一樣管起來,你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蛇@只是其一,還有呢?”

許老頭恨道:“他不死,老子總有一天死在他手里!”

柳麻子覺得終于問出點門道來了,興奮地追問:“這么說,你掌握著他的重大秘密?”

誰知許老頭倒是回答得很爽快:“老子不能讓他一個人獨吞那么多金條!”

柳麻子終于聽他說到金條了,打斷他的話問道:“什么金條?你再說一遍!”

許老頭罵道:“你何必裝模作樣!如今你使出這等下三爛的手段,不也是沖著這金條來的?”

“這么說,那金條真在你手頭?”

“不在老子手頭,你處心積慮把老子弄來做什么?告訴你吧,那姓茍的光是金條就有三千根,還有一只三斤重的金老虎。”

柳麻子不由得張大了嘴,道:“這么多——全都放在你這里?”

“他不放在我這里,還能放到哪里去?索性告訴你吧,那姓茍的不僅貪得要死,又還多疑,搜刮到那么多東西,覺得放在哪里都不妥當,便讓我給他保管著。”

問到這里,柳麻子也不想遮遮掩掩了,直截了當地追問:“那東西明明是你弄上了木排,可結果就是找不著,你到底把它藏在什么地方?”

許老頭禁不住發出一陣冷笑道:“你終于沉不住氣了!可老子得不到的東西,你也休想得到!”

柳麻子不禁為之臉色一沉道:“這倒奇了怪了,你既然不肯把東西交出來,咋要把這事告訴我?”

“哈哈!”許老頭覺得很解氣,“那金子是什么?金子是好東西,是命,可它也是索命的無常,是吃人的猛虎,誰招惹上它,誰就必死無疑。老子把這事告訴你,就是為了讓那索命的無常也纏上你,讓你去見閻王!”

“是嗎?還有呢?”

“還有——老子要讓這批金條成為一個千古懸案,讓你為它折騰至死!”

“是嗎?”柳麻子不由得冷笑,“難不成你沒聽說過一兩黃金四兩命這句話?你心有黃金夢,手無殺人刀,命太薄,那金子自然要克殺你!可老子不同,老子殺氣沖天,大權在握,人見我怕,鬼見我愁,莫說這三千根金條,就是再多,老子也消受得起!”

許老頭“哼”了一聲道:“那你就等著瞧吧!”

柳麻子見他寧死不招,換了副面孔哄他道:“你老誤會了,我不是貪官,我追查這批金條,不是要據為己有,而是要歸還公家。你要是交了出來,就算你為黨國立了一功,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許老頭用力仰起頭來問:“你真能放我一條生路?”

“當然!只要你把金條交出來!”

“呸!”許老頭啐了柳麻子一臉唾沫道,“你柳麻子要不是貪官,除非野貓不偷雞、老虎不吃肉了!權和錢已經把你變成個殺人魔鬼,你什么事做不出來?你為了謀取這一把手的位置和這批金條,先是利用一枝花殺死茍得利,然后把殺人的帽子往一枝花頭上一扣,把她殺了滅口。而今把我老奶也弄死了,難道還能放過我?我逃得過茍得利那一劫,也逃不過你柳麻子這一劫。不過老子明白得太遲了,老子反正都是死,也索性叫你得不到這批金條!”

柳麻子被他氣得牙根直癢癢,放出狠話來:“好吧,你老小子既是鐵了心要死,老子也不妨讓你死個明白,老子也不想要你那些金條了。老子如今坐在這個位置上,何愁弄不到銀子!”

許老頭慘笑道:“好你個婊子婆娘假正經,現在總算露出了狐貍尾巴!”

柳麻子就又給了他一烙鐵。

許老頭慘叫道:“痛快!再來一下!”

但柳麻子怕真把他給烙死了,斷了線索,住了手道:“老子絕不會讓你就這么死了,老子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說罷,便扔下鐵烙頭走了出去。

許老頭知道自己早晚會死在柳麻子手里,不愿再受折磨,半夜時分,被捆綁著的他把心一橫,咬舌自盡了。

這讓柳麻子感到很惱火很失望,憤怒至極的他當即宣布許老頭兩口子為毒品走私犯,并在他掌握著的《邊關快訊》大肆宣揚,說近日破獲一起大煙走私案,案犯現已畏罪自殺,接著下令將許老頭夫婦的尸首推到曾經火化一枝花的那個地方火化了。

自從打造新街的告示張貼出去之后,便不斷有人來找他,其中大多是前來跟他要承建項目的老板。高坡寨的金老爺便與柳麻子敲定了第一筆大生意。一種從未有過的成就感從柳麻子心里油然而生,他特地在龍頭飯莊宴請了金老爺。兩個人吃了個肉飽酒醉,方才走出飯莊。此時他們的保鏢早已恭候在外面,那金老爺的幾名保鏢見主子出來了,便簇擁著他策馬而去。柳麻子有專車,他的保鏢們便簇擁著他上了車,向著他的住處駛去。

當柳麻子的座駕路過牛頭山腳下的時候,幾顆手榴彈突然從黑暗中扔將出來,只聽得轟轟隆隆幾聲巨響,那車就動彈不得了。

柳麻子大吃一驚,急命還擊??赡橇肿永镉志o跟著響起了槍聲,一陣彈雨掃射過來,直打得那車噼里啪啦一陣亂響。幸好保鏢們都隨身帶著好幾件武器,其中有一掃就是一梭子的美式沖鋒槍,還有威力甚大的手雷。大家憑借著優勢火力猛打了一陣,直到聽不到對方的槍聲了,方才住了手。這時他們才發覺,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那名保鏢被打死了。大家把那保鏢搬下來之后,檢查車子的司機發覺輪胎已被打漏了氣,走不動了。

這個時候,只見柳疤子帶著他的別動隊飛跑過來,問是怎么回事。

一個保鏢回道:“我們受到襲擊了。”

柳疤子又問:“局座沒事吧?”

柳麻子罵道:“你別動隊是干什么的,槍響了這么久才跑來?要不是衛士們拼命還擊,老子早見閻王了!”

“我該死,我該死。”柳疤子賠著小心道,“我親自送你回去。”

柳麻子命令道:“他們送我回去就行了,你馬上把這里搜索一遍,看他娘的留下些什么痕跡沒有。這個案子,你得給我馬上破了,我倒要看看這家伙是誰!”于是,一群保鏢簇擁著他回到了住所。

晚上,柳疤子來報告說:“我們在林子里撿拾到一些自動步槍的子彈殼,據我掌握的情況,別的棒老二沒這家伙,只有恨天幫有,這一定是恨天幫干的。”

柳麻子罵道:“他媽的,這恨天幫是從哪里冒出來的?老子又沒招他惹他,他咋就和老子過不去?今天算是老子命大,我要是坐在前面,豈不死定了!”

“是呀,我也覺得奇怪。”柳疤子道,“上次他劫銀車,那是為了錢;可今晚他是想要你的命,這究竟是為什么?”

柳麻子咬牙切齒地道:“這個恨天幫光是要錢還不打緊,現在連我的命都要,再也留不得了,必須堅決剿滅!”

可誰也沒有想到,第二天一大清早,龍頭飯莊的邱老板便急匆匆地來報告:章文俊昨晚在飯莊被恨天幫綁架了。

第八章 虎口脫險結義士 齊心協力謀大局

章文俊醒來之后,發覺四周一片黑暗,自己被捆綁著,好像躺在一片稻草之上,身子一動,便聽得下面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他努力回憶著,終于意識到自己是被綁架了。

天剛亮,那土匪頭子便來了。但他們誰也沒有搶先說話,就那么對視著。因為他們要說的話,都從彼此的眼神里流露了出來。對視良久,章文俊忽然眼前一亮,想起他曾經看到過的一個人來。那是一個照片上的人,與這人極為相像,所不同的只是,照片上那人是個軍人,又沒胡須。而眼前這人卻長了一臉絡腮胡子,倘若沒這一臉胡須,從那五官面相和身材氣質來看,那簡直就是照片上那個人了。正想著,不料天爺猛地從腰間拔出一把尖刀來,狠狠地道:“不說是吧?像你這種和柳麻子狼狽為奸的東西,老子也用不著心慈手軟,我把你兩只眼珠子摳了,看你說不說!”說罷就要動手。

章文俊眼看自己的兩只眼睛保不住了,突然脫口叫道:“梅連長!”

“什么,你叫誰?”不料這一聲出其不意的叫,竟把天爺驚得刀都掉在了地上。

“我叫你啊!天爺,你就是那個梅連長,你就是梅超林!”

天爺怔了許久,否認道:“什么梅連長梅超林,我聽不懂你在胡說些什么!”

“你別不承認。”章文俊道,“看你的身量,你以前一定是軍人,你們一家三口的照片我見過,你女兒叫梅玉,你這一臉的絡腮胡子,差點兒把我也蒙住了,但是你額頭上的黑痣,肯定錯不了!”

一聽“梅玉”這兩個字,天爺的神情不覺又為之一變,似乎什么秘密也顧不得了,眼睛便瞪圓了,說:“她在你手里?你快告訴我!”

“你別急。”章文俊道,“我想弄清一個事,你女兒跟我說,你已經被人打死了,可你現在卻死而復活,你是怎么活過來的?你到底是不是梅超林?”

“世間有幾個梅超林啊?”梅超林長嘆一聲道,“都這個時候了,我瞞也瞞不住了。我的確是被打死了,可我又活了過來,我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

“你既然活了過來,那就好好活著,為何落草為寇?”

“我不落草為寇,哪還有活路?”梅超林悲憤欲絕地道,“我的路都被那些奸賊堵死了,我無路可走啊!實話告訴你吧,我忍辱偷生,為的就是報那血海深仇,為的就是找到我的女兒!”

章文俊道:“可你現在不能去找你的女兒。”

“為什么?”

“因為以你現在的身份把女兒接上山來,她就沾上了那個匪字,你這不是害了她么?據你女兒說,你是被誣陷的。我判斷,那些誣陷你的人如今都活著,他們一旦知道你也還活著,你把女兒接上了山去,豈不是自尋死路?”

梅超林吼道:“那我就跟他們拼了!”

章文俊反問道:“你千方百計找到女兒,就是為了跟他們拼了?你自己不要命罷了,難道連女兒也不顧了,那你來找女兒干什么?”

梅超林頓時語塞。

“梅連長,假若你真是蒙冤受屈,那么你這案子牽涉的就不僅僅是麻連長幾個人了,說不定還有他們的上司。不然當時他怎么敢于公然對你下手,還能把你的家人定為漢奸家屬?須知日本鬼子投降后,那些人都成了抗日英雄,其中有些人說不定還加官進爵,身居要職。這一邊是官,一邊是匪;一邊勢大,一邊勢弱,你如何跟他們拼?”

梅超林怔了很久,茫然地問:“那我該怎么辦?”

章文俊苦笑道:“天爺,你讓我在這里冷著餓著和你討論對策,是不是有些不合時宜?”

梅超林這才意識到,自己只一顆心放在女兒身上,卻忘了待人之道,連忙給他松了綁,把他帶進了另一屋子,接著命人送來吃的,然后對他道:“兄弟,你若真是救了我女兒,你便是我的恩人,我不僅要立即放你回去,還要酬謝你??蛇@人心難測,我被害苦了,也被騙怕了,在我還沒看到我女兒之前,我委實難以相信你所說的一切。何況,你是官,我是匪,水火不容,誰知道你不像那些個奸賊一樣,把我誣為不可饒恕的漢奸加以迫害?倘若如此,那便是我的第二次災難了!”

“理解理解。”章文俊道,“換作任何一個人,都有這樣的戒心。但我可以告訴你,你女兒很安全,我可以讓你去見她。不過,在你去見她之前,我得先把你給弄清楚了。你到底是怎樣被誣陷的,是怎樣死里逃生的,是怎樣上山落草的,最后又是怎樣打聽到女兒下落的,你都說來聽聽吧。”

聽章文俊這樣說,梅超林覺得終于找到了一個傾訴冤情的對象,便把他如何與日寇浴血奮戰、如何橫遭誣陷、如何虎口逃生、一路追蹤柳麻子報仇及打聽女兒梅玉下落的事一一道來。

聽梅超林說完,章文俊長嘆一聲道:“假若你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就太冤了。”

“咋不是啊!”梅超林義憤填膺地道,“拼死奮戰的成了漢奸,那棄陣逃跑的反成了有功之臣,我們這天大的冤屈向誰訴說?”

章文俊換了個話題問道:“那你憑什么斷定這個滿臉麻子的人就是你們的仇家?”

“就憑他那德性!”梅超林道,聽人說,他為了坐上一把手的寶座,暗中勾結一個妓女殺了那姓茍的,然后嫁禍于人,把那小婊子殺了滅口。你說,要不是那個奸賊,還有誰做得出這么歹毒的事來?”

章文俊覺得自己很有可能把這人拉進自己的陣營里來,但他覺得現在還沒到時候,因此不宜過早跟他亮出自己的身份。于是,他緩聲道:“我現在是你的階下囚,我最關心的是我自己的人身安全??蓜偛拍阏f了,在你還沒有見到女兒之前,你是不會輕易相信我的,當然也不會放我走了,我們還是說說你去見女兒的事吧。”

梅超林想了想,道:“剛才你那樣說了,我也覺得,現在我的確不能把她帶上山來。但我必須要去見她。”

“那我就讓你去見她。待你見到了女兒,你就什么都知道了。只是你這一臉的絡腮胡子,只怕會把你女兒嚇著。”

“這有何難?”梅超林道,“我就剃了這把胡子,化一下裝就是了。”

“那我實話告訴你吧,她被我安排在學堂里讀書。不過,你須得首先見她的老師顧可思,不然你是絕對見不到她的。”

梅超林便犯難道:“那我怎么才能見到她?”

章文俊想了想,說:“顧老師曾跟我借去一部清朝乾隆時期編修的《青龍關志》,你就跟她說,是我托你去跟她要那部志書的。這事別人不知道,你只要說出這事來,她肯定會見你。不過我要提醒你,你見到女兒的時候,千萬要克制自己的感情,不能讓她知道你現在的身份。”

“我知道,我知道。”梅超林道,“兄弟,我明人不做暗事,在我還沒見到女兒之前,還得委屈你在這里呆些日子。”說罷,便叫來人吩咐了一番,自己一個人下了山。

午夜時分,梅超林回到煉龍山。他安排人好好整了一桌菜,把章文俊請到自己的住所,燒了一炷香,“撲通”一聲跪在章文俊面前道:“兄弟,你是我的大恩人,從今往后,我這命就交給你了!”

章文俊把他扶起來道:“好了,梅連長,找著了女兒就好。我當時也只是心存善念,想幫這個小姑娘一把,不想這一念竟然也救了我自己啊!真是善惡有報,因果循環。”

梅超林卻心情沉重地說:“兄弟,找著了女兒我固然高興,可我現在卻反倒高興不起來了。如今我成了匪,我不能讓女兒沾上這個匪字,我不知道怎樣才能讓女兒名正言順地回到我身邊。”

“這事我替你想過。”章文俊道,“你想要女兒回到身邊,須得首先去掉這個匪字。”

“怎么去掉這個匪字啊?”梅超林道,“除了這條路,我還能往哪走?”

章文俊不作正面回答,按照自己的思路說下去道:“你要去掉這個匪字,你要報仇雪恨,小打小鬧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你即使僥幸殺了仇家,可那仇家一死,你就永遠洗不去他們強加給你的罪名了,你便永遠是漢奸,永遠是匪;你女兒也永遠是漢奸子女,永遠不可能與你團聚。所以,這個仇,你現在不能報;這個人,你現在不能殺。解鈴還須系鈴人,這個人,我們得留著,到時候公開審判,告示天下,用他的罪惡洗清你們的冤屈!”

梅超林十分痛苦地道:“可我不知怎樣才能等到那一天!”

“梅連長,不知你還記得不記得,此前我曾跟你說過,你要洗清冤屈,就得做一個大局。”

梅超林十分困惑道:“記得??赡阏f,這個大局不是我一個人做得了的!”

“是的,你一個人做不了,我一個人也做不了。這個大局,須得我們一起去做。”

“怎么做?”梅超林道,“共產黨現在都已經打得了半邊天下,先前總有人說共產黨是匪,說他們只一門心思去共別人的產共別人的妻??珊髞碓S多見過共產黨的人卻說,其實共產黨是個好黨,他們不偷不搶,只一心為勞苦大眾打天下。只有加入共產黨方可一試!”

“是啊!”章文俊道,“共產黨馬上就要解放全國了!”

“是是是。聽說他們的百萬大軍正準備渡過長江,向南邊打過來,許多人都罵蔣總統無能,要他下野哩!”

章文俊話鋒一轉,問道:“若是共產黨真來了,你準備怎么辦?”

梅超林的臉上不覺又罩上了愁云,說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辦了。我們是匪,共產黨能容得了我們這些匪么?”

“不!”章文俊道,“你們不是匪。匪有幾種類型。那殺人放火謀財害命的,是公然的匪;那好逸惡勞偷盜成性的,是暗藏的匪;那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的,是戴著面具的匪;那有冤無處申有家不能回的,是被別人逼的,就像你們,不是真正的匪,而是一群受害者。”

梅超林激動地問:“兄弟,在你眼里,我們真不是匪?”

“不是,不是。你們是一群被迫落草的英雄好漢!”

“兄弟,照你這么說,就是共產黨來了,也不會為難我們?”

“這就看你們往哪條路走了。”章文俊道,“革命洪流浩浩蕩蕩,誰順應革命,誰就獲得新生;誰阻礙革命,誰就粉身碎骨!”

梅超林想了很大一陣,問道:“恩人,如此看來,你真是共產黨了!”

章文俊這才道出了自己的身份,道:“都這個時候了,我也不瞞你了,我就是個共產黨!梅連長,你就跟著我們共產黨走吧!”

“好!從今往后,我便公開樹起共產黨的旗幟,跟你一起走!”

章文俊見梅超林要加入革命隊伍,高興地握住他的手道:“梅連長,我以一名共產黨人的身份歡迎你參加革命,但革命要講策略?,F在,這里還處在國民黨的統治之下,他們最害怕的就是共產黨,你若是現在就公開打出革命旗號,就會招致敵人的瘋狂鎮壓。為避免不必要的犧牲,你暫時還叫恨天幫吧。我估計,我們的大部隊很快就會打過來,但敵人勢必要作垂死掙扎,斗爭必將異常激烈。為配合大軍作戰,迎來解放,從現在起,你要盡快擴大自己的力量。”

“可要怎么才能擴大力量呢?”

“這里不是有好幾股匪嗎?據我所知,他們大多是走投無路的窮苦百姓,你要盡量把他們都爭取過來。”

梅超林不覺又叫起好來:“好!這道上真有我的好幾位朋友,我就把他們爭取過來!”

“這就對了。”章文俊道,“我們來個分工合作,你在外頭組織隊伍,我們來個里應外合。”

梅超林笑道:“我曉得了,你現在可能也踢打得有些眉目了。”

“是有些眉目了,但還有許多工作要做。等把工作都做到家了,我就可以拉出一支隊伍來,還有那個茍局長貪贓的那批賄銀,我們必須想辦法把它從青龍河里打撈上來!”

“賄銀?”梅超林一臉詫異地看著章文俊。

“是啊,”章文俊也毫不隱瞞地把情況向梅超林介紹起來,“那日茍局長的管家許老頭押送著賄銀準備逃跑,他為了防止暴露,讓那三個放排工把那裝有金條的鐵箱子抬上木排之后,親自動手,用一根纜繩將那只箱子悄悄綁在木排底下。后來柳麻子等人截住了木排,我也急忙鉆進木排上的窩棚里去尋找。我估計許老頭一定不會把金條藏在顯眼的地方,便首先預備了一把手電筒,一進去只照著腳下看。很快,我看到一根原木上纏繞著一條纜繩,便順手拾起一把斧頭,‘哐當’一聲將那纜繩砍斷。果然,那纜繩下面吊著重物,那纜繩一斷,便蛇一般地自行滑落下去。那些士兵都在昏頭昏腦地翻箱倒柜,誰也沒有注意到這事。不久這里即將解放,戰爭之后,百廢待興,百業待舉,處處需要錢,不能讓這批金銀財寶落進這些貪官污吏的手里,我們得想辦法將它轉移到安全地帶。”

“哦,”梅超林說,“原來如此,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章文俊說:“現在也不用著急,待我回去之后,會給你送信來的。”

“太好了!”梅超林道,“現在我馬上讓你回去!”

“慢!”章文俊道,“這事可得動動腦筋。你為何綁架我,總得給人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不然這戲就演砸了。”

梅超林一下子明白過來,說道:“是哩,是哩,錢就是個最好的理由,我就是為了錢才綁架你的。反正我們招兵買馬要的是錢,我就借這個機會狠狠敲他一筆!”

“這就對了。”章文俊道,“我好歹是碼頭上的二把手,又是和柳麻子穿一條連襠褲的大壞蛋,你可以敲他一萬塊袁大頭!”

“好,我就敲他一萬!”

“妙計!”章文俊道,“我回去之后,跟顧老師說好,你索性再安排個兄弟到學校的食堂里頭去。這樣一來可以保護梅玉她們幾個人的安全,二來和兄弟之間有個照應,三來便于我們傳遞情報。”

“這就更好了!”梅超林端起了酒杯道,“兄弟,大事議定,我們喝酒!”

第九章 卷款潛逃喪小命 龍舟大賽撈賄款

這個時候,柳麻子正在為如何救出章文俊而發愁。令人不安的消息一個接一個在青龍關悄然傳播開來。青龍關東扼湘楚,南控粵桂,既是經濟重鎮,又是軍事重地,作為省里的一個直轄單位,與上頭有著千絲萬縷的利害關系,自來受到重視。共產黨已經奪得江北大半個天下,桂系勢力趁機逼宮倒蔣,蔣總統看到大勢已去,不得不宣布下野,他留下的那個爛攤子亂成了一鍋粥,有的倒戈起義,有的攜金外逃,真個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柳麻子正愁眉不展的時候,傳達室的小范在門外稟報道:“局座,有人送來一張紙條,讓交給您。”

柳麻子接過紙條,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這么一行字:限兩日內送大洋一萬到紫靈坳贖人!他想了很久道:“我就曉得那棒老二是為了錢,可沒想到要得這么狠!”

過了一天,關防軍副團長麻老二化裝成百姓模樣,帶著一行人去了紫靈坳。

到了紫靈坳,麻老二把一口袋大洋往前面一放,喊道:“好漢爺們,我們已把大洋帶來了,你們來點個數吧。”

果真有個棒老二從林子里走了出來,說:“是要點個數,看好了,我們一手交錢,一手交人。”說著來到口袋前,打開一看,誰知竟是一口袋的小石子,情知中計,就要掏槍。不料,麻老二趁他解開口袋的時候,早已把槍瞄準了他,接著把他的槍給下了,之后把他推在前面作擋箭牌,向林子里喊道:“匪徒們聽著,要銀子沒有,我們以人換人吧!”

隱藏在林子里的梅超林沒想到對方會來這一招,一時沒了主意,可當著這么多人,又不便問章文俊,只好用眼神問章文俊怎么辦。章文俊也只好用眼神向他說,既然這樣,那就以人換人,以后再想辦法收拾他!梅超林便道:“好吧,我們以人換人,我們同時一起放!”

麻老二狡黠地道:“我人都沒看到,你先把我們的人推出來讓我看看再說!”

梅超林便叫人把章文俊推出林子。

麻老二見章文俊被捆綁著,又道:“我們的人你捆著,你們的人我卻沒捆,你得先放,我后放,這樣才公平。”

梅超林為了把假戲做成真戲,說道:“那不行!你狗日的不講信用,老子信你不過!”

“那咋辦?”

梅超林說:“我喊一二三,喊到三的時候,我們兩邊一起放。”

“好,就依你!”

梅超林就喊起來,那三字一出口,雙方都放了人??陕槔隙]等這個匪徒跑到那邊,便連開數槍,將他當場打死。梅超林的人一見,就要打章文俊。梅超林唯恐不知內情的兄弟們誤殺了章文俊,急得大喊:“打那開槍的家伙!”說著向麻老二掃去一梭子,雙方頓時打將起來。

然而麻老二此前早已叫一群士兵暗中埋伏在后面的林子里,此刻那隱藏在林子里的機槍突然吼叫起來。

梅超林只怕傷著了章文俊,不得不帶著人走了。

這邊,人們見章文俊幾個翻滾了過來,趕緊給他松了綁。

麻老二被梅超林掃了一梭子,一顆子彈洞穿了他的耳朵,捂著耳朵直叫喚著逃出山坳。

一回到青龍關,章文俊就被柳麻子叫來商量對策。

柳麻子說:“前天剛接到上頭指令,青龍關是屏障貴州的東大門,要我務必死死守住。他娘的,又叫老子死守,又不給老子派兵,共軍真要是來了,這青龍關咋守得住!”

章文俊分析道:“大哥別緊張。眼下國軍兵力不足,共軍也同樣兵力不足。共軍渡過長江之后,既要進軍西北,又要攻打西南,戰線那么長,具體到某一個點,也就沒多少兵力了。”

柳麻子道:“我也這樣想,可駱駝死了還一大堆骨頭哩,偌大一個黨國,幾百萬部隊,背后還有美國支持,再怎么不濟事,也不至于守不住這半壁江山。這里還是黨國的天下,咋就派不出兵來呢?”

章文俊不由嘆道:“平日里,大家都把什么黨國利益掛在口頭上,可一到了緊要關頭,便都各顧各的,哪個還管別人的死活。”

“咋不是!”柳麻子道,“看來要想守住這里,只有靠我們自己了。他娘的共產黨共產共妻,勢如洪水猛獸,若守不住這個關卡,我們便死無葬身之地了。兄弟,你把那剿匪的事放一放吧。眼下最要緊的是防備共軍,你趕快抓一抓防務的事。”

章文俊道:“共軍要往這里打,只有兩個方向,一個方向是從湘西那邊打過來,一個方向是從川東這邊打過來。你老家柳家寨和這上游的南哨口,都是緊要處,都得馬上派人駐守。”

柳麻子道:“是啊,可我們只有三個中隊,加上別動隊什么的,總共不過八百多人,幾處都要守,只怕兵力不夠。”

“兵力不夠就立馬擴充唄。”章文俊道,“我和纖幫的徐老大有點兒熟,他那里有千多號拉纖的纖夫,從中挑出幾百人來,應該不成問題。”

“這倒是個辦法。”柳麻子道,“萬一不夠,老子就去抓!”

章文俊道:“你別忙著去抓,我先去試試再說。我估計,人是沒問題,就是沒槍支彈藥。”

“這事倒有了著落。”柳麻子道,“上頭說要批給我們三百支槍,還有軍裝什么的,意思是讓我們自己擴充兵員??伤麄兘o的那點兒東西,卻要我們自己去接。”

“又讓我們去接?”章文俊不禁皺了皺眉頭。

“是呀,這事太重大了,我看誰都靠不住,只有你親自出馬了。”

“我去就我去,我先把武器弄來,然后就去找人。”章文俊道,“可跟纖幫去要人,我們得意思意思才行。”

柳麻子思忖片刻道:“到時候你去財務科領要五千塊大洋去吧。”

二人計議一定,章文俊第二天便啟程上路。到了省城,他進了警備司令部,果然看到那里的老爺們都不再似往日那般春風得意,一個個心不在焉,面露憂色。章文俊找了老半天,方才找到一個家伙寫了個字條,然后拿了字條去軍械處要東西?;氐角帻堦P,他接著向賈敬財要了五千塊大洋,又馬不停蹄地去找纖幫的徐老大,花了五千塊大洋,又招了三百人。

章文俊將三百人帶到關上,柳麻子十分高興,說道:“這新招來的三百人,可以分成兩個中隊,分別叫四中隊和五中隊,你馬上給他們發放武器。原有的三個中隊,我要把一中隊布置到柳家寨去,讓四中隊和二中隊、三中隊一起駐守碼頭。這人手不夠,你就自己兼任五中隊的中隊長吧,把他們布置到南哨口去。”

章文俊道:“基本上就這么定吧,可真有了戰事,還得視情況而定,隨時調動。”

“那當然。”柳麻子道,“你馬上布置人手對他們進行訓練,重要的是要拿起槍來就能打,不是當擺設。”

第二天,章文俊就把五中隊帶到了南哨口,他把這群新兵布置在這里之后,將人馬分為三個小隊,指定了幾個人做小隊長,開始訓練起來。章文俊之所以積極擴充兵員,表面上是忠實執行柳麻子讓他抓軍務的指示,其實是借機擴充隊伍。他知道柳麻子雖然還沒發覺他的秘密,但絕不可能把軍務全都交給他。尤其是柳家寨到了關鍵時刻,那家伙一定會把那里當作最后據點負隅頑抗。于是他自告奮勇地去征兵,把兩個中隊抓在手里,并且趁機掌控了南哨口。招來的三十多名年輕后生,便是他從梅超林隊伍里挑選出來的精英。梅超林則按照他的吩咐,加緊與道上的朋友們聯系,發展革命隊伍。

國民黨大勢已去,士氣不振,在這天翻地覆的前夜,黨國下層也如上層一般,內部分崩離析,各級官員各懷心機,有的攜金外逃,有的渾水摸魚。青龍關也一樣,柳麻子看到眼下暫時風平浪靜,便懷著僥幸心理,只一心要在這暫時的平靜之中大撈一把。一旦打起來,他必將手忙腳亂,頂多只能逃到他的老家柳家寨去,然后從那里逃往湖南或廣西。柳麻子找來工匠師傅了解他的工程進展情況,緊接著又讓段痞子過來跟他匯報搬遷的進度,忙得昏頭昏腦。

過了不久,柳麻子便命人事科下了三個文件:第一個文件說,李會長操勞多年,讓他退休;第二個文件說,賈敬財總管財務多年,勞苦功高,理應提級,讓他接替商會會長;第三個文件是把局辦公室的楊副主任提為財務科長。在柳麻子眼里,這楊副科長可是他的心腹,在這什么事都有可能發生的關鍵時刻,這個關鍵崗位可得牢牢抓在手里。

然而就在這幾個任命下達的第二天晚上,柳疤子便急急跑來向柳麻子報告道:“大哥,賈敬財跑了。”

柳麻子大吃一驚道:“他往哪跑了?”

“往他老家。”

“跟他一起跑的還有誰?”

“還有財務科的副科長姜斯其和他們的幾個手下,他們偷偷開走了一艘機船。”

“他們走了多久?”

“十幾分鐘。”

“他媽的!”柳麻子馬上聯想到賈敬財手里掌握著的銀元,別的不說,單說這大半年的稅銀,因為不用再交上去,少說也積了幾十萬,自己還來不及找理由從他手里弄出來,如今倒叫他搶先弄了去,自己豈不是枉費心機,忙問道,“老子叫你死盯著他,難道你沒布置好?”

“早就布置好了!喇叭口有我們的一艘小汽艇等著他哩。”

柳麻子跳起來叫道:“快,開我的小快艇去追!”

這個時候,賈敬財已然來到龍頭灣的中心處。小快艇速度快,很快追上了。柳麻子下令打開小快艇上面的探照燈,一道強烈的光線立即籠罩在賈敬財的機船上。這時,隱藏在那邊蘆葦叢里的小汽艇也沖了出來,直撲賈敬財。柳麻子見了,用喇叭喊道:“姓賈的,老子看你往哪走!”

賈敬財受到兩頭夾擊,情知不妙,只好硬拼,抱著一挺機槍就開打。柳麻子見對方要拼命,趴在快艇上命那邊的小汽艇道:“快扔手榴彈,炸死他!”誰知那小汽艇卻把手榴彈向他扔來,炸得柳麻子慌忙掉頭躲開,一邊大罵:“你們瞎眼啦,老子叫你們炸姓賈的,你們卻炸老子!”

誰知回答他的竟是麻老二的獰笑:“你才瞎了眼!柳麻子,你埋伏在喇叭口的嘍啰全都進了老子的湯火罐!”說罷向他猛烈掃射起來。

這邊,賈敬財也獰笑道:“哈哈,柳麻子,老子兩條船打你一條船,你死定了!”

柳麻子滿以為來個兩頭夾擊,賈敬財便無路可逃了,誰知現在自己卻反受夾擊,不得不向后逃避。賈敬財攜帶著大量現金,只想盡快擺脫柳麻子,不敢戀戰,趁機向下邊逃去。

麻老二的小汽艇也跟了上去,一邊用喇叭叫:“賈大哥,你把大洋分一半給我,要是前面還有柳麻子的人攔截,萬一不行了,我們各自上山!”

其實,賈敬財根本沒讓麻老二知道這事,可誰知這家伙也死死把他給盯住了,于是笑道:“吃屎不過老狗,做事不過老手,想不到你老兄也跟了來!”

麻老二道:“老哥,上山打羊,見者有份。何況你我兄弟早就有言在先,如今我又救了你一命,自然是應該有福同享!”

“是是是!”賈敬財道,“要不是你老兄預先收拾了那幫打手,老子連命都沒了,哪還顧得這銀子。也罷也罷,我就分你一半,你靠上來吧。”二人雖說著話,卻是不敢減速,兩條船很快沖過龍頭灣。

麻老二便讓小汽艇靠在機船屁股后頭走,迫不及待地討要銀子道:“老哥,銀子準備好了就丟到我船上來。”

賈敬財叮囑道:“兄弟,銀子可以給你,可你不能得了銀子就丟下我自己跑了。那柳麻子詭計多端,心狠手毒,那一中隊就駐守在柳家寨,說不定他真叫那幫人在前面等著我們,沒過柳家寨門口那道鬼門關,你我兄弟千萬不能分開!”

“我曉得。”麻老二道,“就是過了那道鬼門關,只要不出意外,不管你去美國,還是去臺灣,我都跟著你!”

賈敬財罵道:“你他娘的真是癡人說夢,多少大腦殼都去不了美國,我們這些個小兵小卒,只怕連臺灣都去不成嘞!”

“去不成也不能等死!”麻老二道,“共產黨馬上就打過來了。只要我們有了錢,就是去不了臺灣,去香港也行啊!”

“對!錢就是命根子,只要有錢,就是去不了香港,老子們躲進那大山里去,也照樣吃香的喝辣的!”

“好,你去哪兒,我也去哪兒!你把銀子丟過來吧。”

“行,你看好了,這一大包,可別掉下水去!”賈敬財正要把銀子丟過去,忽然驚叫,“不好,柳麻子追上來了。”

麻老二陡然一晾,本能地回頭一看,就在他回頭的這一剎那,賈敬財身后的機槍便吼叫起來,麻老二那幫人沒想到賈敬財陡起殺心,根本來不及開槍還擊,全都報銷了。只有麻老二還沒咽氣,他掙扎著仰起頭來叫:“姓賈的……你比柳麻子還毒啊……”

賈敬財狠狠罵道:“去你媽的!老子好不容易把銀子弄了出來,要是分你一半,老子吃什么?你什么東西,老子太清楚了,老子現在不殺你,你總有一天要謀老子的財、害老子的命!”

麻老二再也說不出話,腦袋一偏就栽倒了。

賈敬財唯恐柳麻子追來,趕緊開足馬力向下游逃去。

柳麻子當然不會放走賈敬財,這個貪心的家伙早把這里的所有財富都看成是他個人的東西了,尤其是這幾十萬稅銀,乃是他想方設法截留下來的,怎能讓別人卷裹了去。此刻見賈敬財向下游逃竄,他便又追了過來。正追時,忽聽得后面也響起小快艇的馬達聲,回頭一看,見是章文俊也帶著人追了來,不由得大喜,叫道:“兄弟你快點兒,千萬別叫姓賈的跑了!”

章文俊很快就追上了他,說:“我一直在這里等著他呢。他的機船沒我們的快,我抄到前面打他的頭,你在后面打他屁股,叫他插翅難飛!”說罷,他越過柳麻子,飛一般向賈敬財沖去。

此時賈敬財的機船已駛過離娘潭,來到喇叭口邊,然后把船頭對準喇叭口的航道,一頭沖了下去。這喇叭口寬不過四五丈,極其兇險,歷代疏通河道,作業至此,皆因兩岸懸崖壁立,堅如磐石,無法拓寬。那滔滔江流奔到此處,一下子被擠進一個狹小的通道里,陡然卷起陣陣驚濤,那驚濤拍打在兩岸危崖之上,發出雷鳴般的怒吼,以一瀉千里之勢狼奔豕突,稍有疏忽,便船毀人亡。令人稱奇的是,賈敬財的機船居然闖過了這道鬼門關,順著那狂奔不已的波濤疾馳而去。但章文俊的快艇小巧玲瓏,便于操縱,比他更快,過了喇叭口,來到柳家寨門口的柳家渡,便超在前面將他截住了。后面,柳麻子的小快艇也沖了過來。夾在中間的賈敬財被籠罩在兩支強光之中,眼睛什么也看不到,但他卻孤注一擲地胡亂朝著章文俊掃去一梭子。

沒想到章文俊搶在他前面開火,那密集的子彈頓時壓得他抬不起頭來,章文俊趁機一個箭步跳上機船,賈敬財等人便做了俘虜。

柳麻子接著也跳上了那機船,這家伙最關心的是那些大洋,他在里面找了一陣,終于找到十只大口袋,解開一看,不由得罵道:“好你個奸賊,整個家當全都在你這里,你果然是攜金潛逃!”

可賈敬財鴨子死了嘴殼子還硬,冷笑道:“難道你就是什么好東西?你像奔喪一樣不要命地攆上來,不也是為了吞占這些銀子!”

柳麻子恨得就要開槍,章文俊制止道:“打不得,你把他們打死了,那些不知內情的人還真以為我們是為了吞占這些銀子哩,把他們都帶回去審判吧!”

賈敬財見章文俊自始至終與柳麻子站在一起,不由得罵道:“好你個章文俊,老子還以為你是個正人君子,誰知你還真是他的一條狗,如今賊喊捉賊,不過是要與他合伙分贓!”

章文俊笑道:“老哥,這些銀元是公款,你身為財務總管,如今監守自盜,不說自己犯罪罷了,卻反說我們合伙分贓,這可是罪上加罪!”

柳麻子覺得章文俊的反擊滴水不漏,無懈可擊,狠狠踹了賈敬財一腳道:“你狗日的就等著受死吧!”

柳麻子命人將賈敬財等人押上小快艇,向上駛來。來到龍頭灣,只見麻老二那只小汽艇早就熄了火,猶自漂浮在水面上旋轉,大家靠上去一看,汽艇上的人全都直挺挺地躺在血泊中,只有麻老二還有一絲氣,但卻昏迷不醒。柳麻子便命人用繩子拴了小汽艇,一起拖回碼頭。

第二天一早,柳麻子親自審訊賈敬財,追問那批金條:“大科長,你既然能把這銀子弄走,也就有本事把那批金條弄走。說吧,你把那金條弄到哪去了?”

賈敬財冷笑道:“你還問那批金條,老子還想問你嘞!”

“他媽的!當時你和麻老二搶在老子前面上的木排,不是你們先把那金條弄走了,又是誰弄走的?那金條分明就在木排上,難不成被鬼吃了!”

賈敬財恨道:“你親自在場看到的,老子也沒找著,誰知哪去了!”

“老子是在場,可你是先上的木排,你把金條藏了起來,然后弄了個假現場糊弄老子!”

“你放屁!”賈敬財罵道,“那金條分明是你先藏了起來,不然你為什么事先準備了一箱大煙拿上去栽贓許老頭?你弄死許老頭罷了,如今又想弄死老子!”

“你才放屁!你也不是事先提了箱大煙上去栽贓許老頭么?按照你這個邏輯,那金條就一定是你弄走的。老實交代吧,只要你把那批金條交出來,老子便放你一條生路。”

賈敬財“哼”了一聲道:“別他娘假惺惺的了。別說那金條不在老子手里,就是真在我手里,我要是交了出來,只怕真就是死路一條了!”

“你不交,就憑你偷盜這些公款,也是死罪!”

“你才偷盜公款哩!”賈敬財冷笑道,“老子正是怕你偷盜公款,才把這公款轉移出來。老子好歹是個科長,保護公款是我的職責,只要上頭不判我死罪,諒你也不敢殺!”

柳麻子也不由得冷笑起來道:“你以為你是茍得利啊?茍得利是局長,他被人殺了,上頭自然要過問。你一個小小科長,包括麻老二,你們都不過是老子腳下的兩只小螞蟻,老子讓你死,你就死;老子讓你活,你就活!你說,你到底是要命,還是要錢?”

賈敬財就再也不搭理他了。

柳麻子卻還不死心,說:“老子給你一夜時間考慮,要錢要命,由你自己拿主意!”說罷走了出去,又去審麻老二。

麻老二被賈敬財打中兩槍,從昨晚熬到現在,雖已蘇醒過來,但已奄奄一息,自知活不成了,此時見柳麻子還放不下那批金條,不由得罵道:“好你個貪心不足的東西,你搶了這批銀子,又還想著那批金條。你也不想想,你殺了那么多人,那些冤魂厲鬼纏著你,你還能活幾天,你要那些金銀財寶有屁用!”

柳麻子氣得給了他一鞭子道:“你都死到臨頭了,還他娘的不知死活!”

“我知道自己活不成了。”麻老二喘息道,“只恨天不助我,叫我栽在你手里??赡阋矂e得意,像你這么個壞事做盡的家伙,就算是黨國不垮臺,也容不得你;要是共產黨來了,更容不得你,你遲早要挨那一刀,說不定還要株連九族、刨墳掘墓、斷子絕孫,老子不過比你早走幾天!”

柳麻子不但沒問出金條的下落,反被他祖宗八輩子地咒罵一頓,恨得一連踹了他幾腳,只見麻老二兩眼一翻便咽了氣。

柳麻子弄死了麻老二還不解氣。第二天天才亮,他抱著最后一線希望來問賈敬財:“想好了沒有,要錢,還是要命?”

賈敬財沒好氣地道:“老子曉得,你得不到那批金條,死不瞑目。那我告訴你,那金條在閻王爺手頭,你去閻王殿要吧!”

柳麻子氣得臉上的麻子又變成了紫黑色,咬牙切齒地道:“既然你不想活,老子就送你去刑場!”

賈敬財自知難逃一死,索性道:“好!你反正捱不過幾天也要歸到那里去,老子們就在那里等著你!”

只過了一天,賈敬財及他的那幾名同伙,全都被槍斃了。處理完了這些事,柳麻子正醉心于自己那個民生工程的生意之中,不想這一天商會上一屆的李會長找他來了。

李會長說:“大端午很快要到了,碼頭上的商家都來要求弄個龍舟大賽,特地要求局長大人你允準。”還強調說,“此事涉及民生,請局座大人一定支持。原來這地方的風俗,五月初五叫端午,五月十五叫大端午。在此期間,要舉行龍舟大賽,紀念屈原先生。”

柳麻子覺得這李老頭真是閑得無聊,欲待不允,又怕他說自己不關注民生;欲待準許,又唯恐給防務帶來壓力,一時拿不定主意。

李老頭見柳麻子有不允之意,便指桑罵槐,大罵茍得利道:“局座啊,怪不得那姓茍的不得好死,他狗日的日進萬金,夜夜花燭,只管自己快活,哪聽百姓呼聲!他沒死的時候,我們一連要求了五年,可他卻把公款當作他個人的私房錢,死活不答應,這龍舟大賽已有五年沒辦了,弄得老百姓的意見比天還大?,F在你成了這碼頭上的掌門人,你要是不搞,大家可要罵你了!”

柳麻子見李老頭一副拼命的架勢,不得不答應了,于是第二天把章文俊叫來商量。

其實柳麻子哪里知道,這龍舟大賽正是章文俊精心設計的一出好戲。他之所以要弄這個龍舟大賽,目的是要借此機會去做一件鮮為人知的大事。

商人們都喜歡搞活動,因為每搞一次活動,就會給商人們帶來一陣子的好生意。李會長自卸任了商會會長之職,便在家里坐著冷凳子,他又是個愛熱鬧的人,便來找柳麻子,非要他答應不可。

柳麻子見章文俊來了,笑道:“那李老頭真是不知死活,為民請命,要弄個什么龍舟大賽,說要是我不答應,我就是茍得利!你看咋辦?”

章文俊見柳麻子征詢自己的意見,便從另一層面提醒他道:“這的確是件費力不討好的麻煩事。不過,眼下時局越來越緊張,上上下下彌漫著一種悲觀情緒,說什么黨國就要垮了。當下我們急需提一提精氣神,依我看,我們不如借這個機會大張旗鼓地搞一次活動,借以鼓舞士氣,凝聚人心。”

柳麻子道:“我也這樣想,不然我才不理那老家伙哩!”

章文俊道:“我曉得,你那個民生工程相當忙,你得趁現在還安定的時候去把那該辦的事都盡量辦好。這事你就不要管了,交給柳疤子去辦吧。”

柳麻子卻搖頭道:“不行,柳疤子那個哈卵怎么能駕馭得了這么大的活動,這事非你不可,你叫他協助協助還可以。這樣吧,要用多少銀子,你開口就是。到時候你給我準備一個講話稿,我在儀式上講兩句,也免得別人說我不關心這個活動。”

忙碌了幾天,一場盛大的龍舟賽事便呈現在人們眼前了,只見上至滾龍灘,下至龍頭灣,兩岸都擠了個人山人海。參賽的龍舟共八十只,經過激烈角逐,有二十只進入決賽。其實賽事的獎金不多,最高獎金不過一百塊大洋,然而每個隊都是代表一個自然寨或一個部門來的,事關聲譽,因此競爭異常激烈。賽事進行到下午三點的時候,金獎爭奪戰終于打響,五只龍舟競相爭奪那只大白鵝。那大白鵝是評判這項傳統賽事獎項的終極標志,誰抓住了這只大白鵝,誰就贏得了金獎。

那大白鵝受過特殊訓練,在前面忽而潛入水里,忽而飛出水面,如蛟龍騰海,疾似流星,五只龍舟在后面擂鼓奮槳,拼命追趕。這樣的追逐引得兩岸歡聲雷動。大白鵝飛奔到了喇叭口邊,正要轉身之時,幾只龍舟也追到了這里,于是舟上的水手全都撲進水里去搶奪大白鵝。不想有一人身手極好,他在龍頭上表演了一個漂亮的空心跟頭,然后從半空里直插水中,搶先把那大白鵝摟在了懷里,之后上了龍舟,敲著得勝鼓往回走了。其他幾只龍舟枉自折騰了一番,一個個偃旗息鼓,敗興而歸。

其中一只更狼狽,竟一頭撞到岸邊的石頭上,將那高高翹起的龍頭生生折斷,那龍舟便進了水,上面的人急忙跳下水去,抓住那已然掉在水里的龍頭,要把它補接起來,以至于忙到別的龍舟都返回去了,他們還在敲敲打打,修修補補。修補了很久,直到快要開槳了,方才把那龍頭弄好,然后往上劃來。

人們見是南哨口的龍舟隊,都罵道:“真是娘爭氣,崽打屁。章副座累死累活組織活動,他娘的不但搶不到獎品,還把龍腦殼都弄壞了,還好意思來喝酒咧!”

也許他們自己也覺得沒臉上岸喝酒了,便在人們的嘲笑聲中徑直劃著龍舟走了,帶頭的竟是化了裝的梅超林。

其實人們哪里知道,這只龍舟載著的是那批曾經不翼而飛的賄銀。章文俊設計了這場盛大的龍舟大賽,首先讓李會長去請命,然后他再傳信給梅超林,讓他在那些曾經做過放排工的親信中挑選出二十個精干之士,組成一個龍舟隊,假裝碰壞了龍頭,趁修理之機潛入水中,找著了那口裝賄銀的箱子。待眾人將它撈上了龍舟,一直往上劃,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金條安全地運到了南哨口。

第十章 老牛護犢捐身軀 飛龍騰云換新天

忙碌了大半年,新學校終于大功告成,章文俊被學校視為有功之人,被公推為名譽校長,主持典禮。這座嶄新的學校全系木材結構,三樓一底,一二樓全是教室,三樓是師生宿舍及辦公室。它占地五畝有余,里里外外用桐油漆過兩次,漆成了板栗色,看上去很是莊重典雅。操場很寬敞,兩邊廂是花園,正前面是校門。這校門高大巍峨,飛檐翹角,古色古香,也用桐油油漆過了。那上面所書的“青龍中學”四個大字,雄渾圓潤。兩邊是章文俊所撰的對聯:學海無邊,謹記圣賢教誨;書山不盡,常聞桃李芬芳。最有詩意的是學校后面的柳溪,那兩邊是成排的柳樹,到了春夏季節,柳樹成陰,鳥語花香,人們但得閑暇,便都要來這里走一走。人們早就盼望這里建所像樣的學校,如今見新校被弄得像座花園,無不歡喜,奉禮相賀。

學??⒐さ涠Y,柳麻子是這里的最高軍政長官,自然受到邀請。不過,時局又越來越緊張,柳麻子心里七上八下,沒心思出席典禮,便叫章文俊送了個紅包,代為祝賀。

幾天之前,解放軍的一支勁旅已然占領了貴州的省會城市貴陽,之后分兵數路,向西南兩面縱深挺進。時任省警察廳副廳長的柳成坤回到柳家寨,這家伙正是當年與柳麻子一同陷害梅超林的那個國軍團長,抗戰結束后居然得以晉升,成為柳麻子最大的保護傘。貴陽解放后,解放軍查到柳成坤是個窮兇極惡的反共分子,四處搜捕,他無路可走便往老家逃來。他一來就告訴了柳麻子一個可怕的消息:“這青龍關暗藏著共產黨分子。”

“我這里有共產黨分子?”柳麻子一聽這話,那神經就繃緊了,“誰?”

柳成坤咬牙切齒地道:“我要知道他是誰,不叫你直接去抓了?我只知道他的代號叫剪刀,隱藏在最致命的崗位。”

最致命的崗位——柳麻子的腦袋嗡的一聲響起來,疑道:“這么說,就在我身邊?”是誰?是麻老二,還是賈敬財?他飛快地把身邊之人都過濾了一遍,覺得一片茫然。他雖然口口聲聲罵共產黨是匪,可他知道,其實一個真正的共產黨分子,都是一身正氣??陕槔隙热擞重澯旨?,又一身的匪氣,哪有半點共產黨的模樣,何況他們都被自己收拾了。想了老半天,他突然驚叫道:“我的娘,莫非是他?”

“誰?”

“章文俊!”

“章文俊?”柳成坤嚇了一跳,“就是你那個二把手?你不是說他是你死黨嗎?難道你一點也沒看出他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平時看不出來??涩F在想來,他的嫌疑最大?,F在我想起來了,他曾被恨天幫綁架過,后來就發生了一連串不對勁的事。一是自從他被恨天幫綁架之后,恨天幫就再也不鬧事了,土匪素來猖獗剽悍,怎么他一出面就風平浪靜了呢?二是許老頭偷運金條,那金條分明就在木排上,可我們在那木排上找來找去都找不著,像是被鬼吞吃了一樣。當時章文俊也進了木排上的窩棚里去找。我懷疑是麻老二或者賈敬財做了手腳,現在仔細想想,可能是章文俊搗的鬼。一連串的事都很反常,看來那土匪綁架他,并不是要錢,其中一定有什么秘密,說不定他們早已勾結在了一起。”

柳成坤急道:“那你準備怎么辦?”

“很不好辦。”柳麻子十分懊悔道,“這里比動物世界還動物世界,弱肉強食,爾虞我詐,我差不多什么人都不敢相信,卻唯獨相信他,連軍務上的事也讓他插手了,現在只怕是羽翼已豐。最要命的是,我讓他去招募了幾百名新兵,南哨口被他占據了,又掌握了我的許多秘密,許多事被他牽制著,他要真是共產黨,只怕我們走都沒法走了!”

“這……”柳成坤不禁打了個冷噤,“如果他真是共產黨,肯定已經知道他們的人馬就要打過來了,說不定他早就封死了所有外出的路。情況萬分緊急,我們得立即想出應對之策!”

“咋應對?”

柳成坤惡狠狠地道:“不管他是不是共產黨,老子們先要了他的小命,你趕快找個理由把他誘來悄悄干掉,然后我們馬上走!”

“往哪走?”

“走廣西,去廣東,目前那些地方還在我們黨國的掌握之中。到時候真不行了,我們就從廣東去香港。香港是英國人的天下,那里與香港最近,老子們一拍屁股走人,他共產黨再有本事也奈何不得!”

柳麻子沉吟道:“我也是這個打算,可問題是怎樣才能走出這第一步。你不知道,這姓章的小子比我們狡猾十倍,在這樣的關鍵時刻,只怕哄不過來了。就是哄了過來,他招來的這幾百名新兵,只怕全都被他掌握了,這么多人,我們殺得了么?”

柳成坤想了想,問道:“章文俊現在哪?你火速派人去把他哄來,說有緊急情況,然后把四中隊集中起來,一頓機槍掃射,叫他一個都跑不了!”

柳麻子道:“聽說白天他在學校主持典禮,典禮一結束他就不見了,不知去了哪里。”

“是不是回到了南哨口?你馬上給他打電話,叫他連夜趕來!”

柳麻子就打電話,可誰知接電話的不是章文俊,而是一個陌生的口音。

柳麻子道:“章文俊是在邱老板那里被恨天幫綁去的,要是他有問題,那邱老板肯定也有問題。我得把邱老板弄來審一審,看能不能找到章文俊的軟肋。”說罷,把柳疤子找來面授機宜。

不多一會兒,柳疤子真把邱老板請到了柳麻子的辦公室。柳麻子早就準備好了一大盆炭火,把鐵烙頭燒得通紅等著他。

邱老板見了,驚問道:“局座大人,你這是干什么?”

“我也不干什么。”柳麻子拿起鐵烙頭,獰笑道,“你只要老老實實把那土匪頭子綁架章文俊的事說出來,我可以不動你一根汗毛??赡阋钦谡谘谘?,就莫怪老子不客氣!

邱老板支支吾吾地道:“局座大人,當時我來報案,不是把事情跟你講得很清楚了么,怎么現在又舊事重提?”

柳麻子便把鐵烙頭對準了他,恨道:“看來你老小子是皮子緊了,那就讓老子給你松一松!”說罷就要往他臉上烙。

邱老板當即軟了,求饒道:“局座大人,你千萬別烙我。局座大人,其實那土匪是來找他的女兒梅玉,卻不巧與章文俊撞上了。那土匪們說他是青龍關的二把手,便把他抓去了。”

“他女兒?這么說,他女兒在你那里?”

“是是是,他女兒被一個老叫花婆拐賣到我那里,不知怎么被他發覺了,就找上了我。”邱老板道,“章文俊見小姑娘可憐,說想將她贖出去當姨太太,其實是安置在學堂里頭,讓她讀書。”

柳成坤轉了轉眼珠子,那詭計便出來了,說:“那這樣吧。我們最好去把那個小姑娘和與章文俊有關聯的老師也抓幾個來作擋箭牌。人質到了手,我們馬上離開!”

柳疤子聽了命令,趕緊趁著月色,帶著人來到學校,翻墻而入。正要沖進去抓人。不料操場上突然閃出一個人影,一看到他們便往宿舍里跑。他們便甩手就是一槍。

黑暗中,張校長應聲栽倒,他掙扎著叫道:“可思,你快帶著梅玉跑啊,快快快,快從這里跳到墻外去!”

站在操場前觀望的顧可思聽到聲音,來不及多想,拉著梅玉往外跑。

柳疤子停止了射擊,命令幾個士兵沖過去抓住顧可思和梅玉,將她們捆了,一起帶上去與柳麻子會合。

柳麻子已將所有能集中的人馬集中起來,接著從金庫里將所有銀元盡數搬到船上。忙碌了許久,柳麻子準備叫上柳成坤一起離開,方才發現柳成坤早已帶著人馬離開。柳麻子激憤不已,趕忙帶著人分乘了幾艘機船,匆匆忙忙向下游逃去。

只聽得后面的沖鋒號一陣緊似一陣地叫著,也不知是解放軍真來了,還是章文俊虛張聲勢,驚慌之中,柳麻子急命士兵爬上兩艘專運桐油的木船,將桐油一桶桶傾倒在木排和船只上,放起火來,以阻追兵。這些木排船只停泊在此,還來不及受檢繳稅,密密麻麻地排列在碼頭邊,上面的人見士兵們又是放槍又是縱火,都嚇得不要命地跑了。士兵們一邊放火,一邊將系著的繩子統統砍掉,那木排船只沒了牽制,便都隨水漂動起來,那火延伸開去,越燒越旺,猶如一條條流動的火龍,順流而下。那河風沿著河谷刮來,火借風勢,風助火威,長長的火龍發出畢畢剝剝的轟響,把夜色中的青龍關照耀得如同白晝。

這時,章文俊帶著人從南哨口殺將下來。原來章文俊從學?;氐侥仙诳谥?,想到還有老虎嘴還沒作好兵力布置,便約同梅超林帶著人一起去了老虎嘴。那老虎嘴是個重要關卡,要是堵不住那個關卡,柳麻子就有可能從那里逃出去。布置停當之后,他騎了一匹馬迅速返回了南哨口。章文俊問明情況之后,當機立斷,決定公開打出解放軍的旗號,攻打青龍關。原來他早就把軍裝、旗幟、番號等等都準備好了,現在見情況有變,估摸著柳麻子想溜,又覺得應該布置的都作了布置,于是來不及向上級請示,即命全員換上解放軍軍裝,打出中國人民解放軍青龍關獨立大隊的旗號,分乘機船和快艇,一路之上,他命五個號兵一齊吹著沖鋒號,浩浩蕩蕩殺向青龍關。

柳麻子帶著死黨一路走一路打,走了一個多時辰,便來到老虎嘴。這是一座巨大的巖山,山腳下是一條小徑,仰頭望,那懸崖好似老虎的血盆大口,猙獰可怖;低頭看,下面深溝險壑,怪石嶙峋。

柳麻子松了一口氣,笑道:“過了這里就是廣西地界了,他章文俊就是有再多的人,也奈何老子不得!”

不料話音剛落,前面陡然伸出幾十條槍直沖著他們,跟著聽到一聲大喝:“柳麻子!誰說奈何不了你,老子正在這里等著你吶!”

柳麻子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止步驚問:“你是誰?”

梅超林便從林子里站了起來道:“柳麻子,你看看老子是誰!”

柳麻子呆了半天,哀嘆道:“沒想到你真還起死回生了,在這里等著老子!”

“等你多時了!”梅超林道,“為了找你,老子從湖南找到貴州,終究把你找著了,你乖乖投降吧!”

這時,柳麻子的后面突然響起了章文俊的聲音:“柳麻子,你抵抗也沒用,我勸你還是投降的好!”

柳麻子便將顧可思和梅玉推到前面,獰笑道:“老子也防著一手哩!章文俊,你仔細看看她是誰,你要是不想讓她死,就乖乖給老子讓路!”

章文俊罵道:“柳麻子,你怎么半點兒男子漢的氣概都沒有,拿個女人出氣!這樣吧,你把顧老師放了,我來做人質,讓你過去。”

“你別做夢!”柳麻子道,“我知道你章文俊詭計多端,你是想尋找機會對我下手。別打鬼主意了,現在我數數,數到三你給老子讓路,不然我先敲破她的腦殼!”說罷用槍頂住顧可思的腦袋,數起數來。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只見梅超林悄悄在身后給了柳麻子一槍。

柳麻子中了槍,身子一歪就栽倒了。他身后的一群嘍噦見了,嚇得全都舉手投降,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倒在地上的柳麻子突然向梅超林的眉心處射出一槍,咬牙切齒地罵道:“他娘的,去死吧!”

章文俊趁機一個箭步沖過去,一腳踏在了柳麻子的脖子上,將他生擒活捉。

中了槍的梅超林登時倒下,顧可思和梅玉連忙跑過去抱住他……

一場驚心動魄的戰斗結束了,當章文俊帶著勝利的喜悅回到碼頭上的時候,人們敲鑼打鼓,列隊相迎。上級黨組織也發來賀電,并正式任命章文俊為青龍關獨立團團長兼政委,繼續督辦青龍關的各項工作。

梅超林和張校長等人的犧牲,給人們留下無盡的悲傷。章文俊給他們開了一個隆重的追悼會,之后把他們安葬在了城內的牛頭山。第三天,章文俊在青龍廣場召開公審大會,公開宣判柳麻子死刑。于是,這個罪惡之徒是如何棄陣逃跑、如何誣陷并追殺梅超林等抗日志士,又是如何在抗戰結束后隱瞞罪惡混入青龍關繼續為非作歹等一系列罪惡行徑大白于天下。匯聚廣場的人們見柳麻子終于被判處死刑,莫不拍手稱快。在人們的怒罵聲中,面如死灰的柳麻子被押赴刑場,執行槍決。

曾經光怪陸離的黃金碼頭,自此走進了一個新的時代!

作者:田尚培

第二篇:滿園春色關不住

國家統計局剛剛公布的一季度統計數據再次占據了各大媒體的頭條,統計工作在經濟社會中的作用和地位日益凸顯。隨著國際金融危機的深入,無論是政府部門還是社會公眾,對當前統計工作,尤其是第二次全國經濟普查數據備加關注和期待,而在全黨大力開展深入學習實踐科學發展觀的活動中,推進科學發展也需要以數據來做支撐。那么,如何能夠做好統計工作服務于科學發展這篇大文章?適逢第二次全國經濟普查進入后續表的數據處理、質量抽查之際,記者走進了設在北京市統計局、國家統計局北京調查總隊的經普辦,探尋了解這一調查活動的進行情況。

■創新領導機制,42個領導小組成員單位發揮各自優勢,通力合作

無論對于北京和北京統計來說,“2008”都是個特殊的年份。一方面,全力保奧運是各級政府部門和全市人民的首要大事,這無疑為北京第二次經濟普查工作帶來一系列難題:準備時間短、人員抽調難、啟動時間晚、宣傳受限制??另一方面,這次普查是在全市統計系統實行“三位一體”、“兩隊兩垂”的管理體制改革后開展的第一次大型普查。要在新體制、新機制下完成如此龐大的工作任務有許許多多工作要做,并且需要多方面之間的相互配合和磨合。

面對困難,解決的惟一辦法就是創新。創新首先從領導機制入手。按照《北京市人民政府關于開展第二次全國經濟普查的通知》精神,北京市第二次全國經濟普查三級普查機構正式組建。在市級層面,領導小組組長由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吉林同志擔任,統計局、國家統計局北京調查總隊、發改委、宣傳部等42個單位組成經濟普查領導小組成員單位。經濟普查領導小組辦公室設在統計局、國家統計局北京調查總隊。各成員單位職責明確、發揮各自優勢,直接領導和參與普查工作;各區縣領導小組組長由主管經濟工作的副區(縣)長擔任,普查辦公室主任由區縣統計局局長兼任;各街道、鄉(鎮)領導小組組長由街道辦事處主任、鄉(鎮)長擔任,普查辦主任由街道辦事處副主任、副鄉(鎮)長擔任。全市共成立區縣級普查機構19個,街鄉級普查機構332個。

正是由于這一制度安排,經濟普查不再僅僅是統計部門的工作,而是大家共同的事業。

市屬90余個委、辦、局,18個區縣及北京經濟技術開發區黨委、政府提出各方面、多層次的普查需求和建議,北京在國家普查方案的基礎上,多增加報表65張,增加指標771個,最后形成的北京普查方案共設計調查表126張,設置指標1392個,填補了新興產業發展、總部經濟、區域經濟、能源消耗和地理信息等方面的新內容,使得北京的普查資料更具實用性,既滿足國家要求,又符合首都經濟發展特點。

國稅、地稅、工商、編辦、質監、民政等部門把自己的單位登記資料提供給統計部門,用于制定《北京市第二次全國經濟普查第一批單位清查底冊》。

各鄉鎮領導、招商辦負責與管轄的企業聯系;稅務局的短信平臺、網站向普查對象發出了參加第二次全國經濟普查的通知;各成員單位人員出現在對各區縣經濟普查工作的巡查和督察中??

■創新宣傳機制,群眾知曉率逾92%,為實現“應統盡統”工作目標提供保障

2008年12月7日,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統計法》頒布25周年紀念日和第二次全國經濟普查登記工作開展前夕,國務院第二次全國經濟普查領導小組辦公室在北京隆重舉行第二次全國經濟普查宣傳月啟動日活動。國家統計局馬建堂局長參加了此次活動,這是對北京經普宣傳工作的肯定,是北京經普宣傳工作者的光榮。隨著奧運會、殘奧會結束,北京的經普宣傳工作“緊張”展開。

爭取各成員單位的配合,是經普宣傳的創新之一。我們看到:北京電視臺、城市電視、地鐵電視、數字電視每天循環播放經濟普查公益廣告;公交站臺、地鐵站臺張貼經普宣傳畫;全市主要街道、樓宇、政府辦事大廳、社區、工地圍擋等顯著位置懸掛著經普宣傳路旗、橫幅、公告等宣傳品。

利用網絡開展經普宣傳,是經普宣傳的創新之二。充分利用北京網絡覆蓋率高、電子政務比較成熟、網民數量眾多等特點,組織協調市交通委、工商局、地稅局、民政局等14家成員單位網站,并與《首都之窗》、商業門戶網站合作開展經普宣傳;獨立并指導區縣局隊建立經濟普查內外網等進行宣傳。

據統計,僅2008年12月7日至2009年1月15日,全市設置路旗廣告路段長度總計近193千米,戶外廣告439塊,工地圍擋廣告307塊,懸掛橫幅8.8萬余條??為實現北京市委市政府提出的“應統盡統”目標提供了宣傳保障。

■創新工作機制,制作單位清查底冊、繪制普查地圖,實現經普數據與樓宇經濟、區域經濟、能源統計共贏

制作單位清查底冊是創新工作機制之一。市經普辦以地稅局、國稅局提供的單位原始數據庫為基礎,與編辦、民政等部門提供的單位登記資料進行比對、剔重、合并,形成了《北京市第二次全國經濟普查第一批單位清查底冊》,并根據北京市行政區劃的劃分標準,將清查底冊中的單位按地址分配到各區縣,作為清查參考依據。對于普查員來說,有了底冊,就有了藏寶圖,清查時心中便有了底氣。

繪制普查地圖是創新工作機制之二。北京市經普辦以全市域區縣及鄉鎮街道界限數據和政務版電子地圖為基礎,建立了全市經濟普查區電子化劃分工作地圖綜合數據庫。為18個區縣和北京經濟技術開發區印發318張鄉鎮、街道界限圖的普查區劃分及普查區圖;下發了6404張普查區圖和近7000張局部放大圖,為今后的各項普查工作開展建立了比較完善的電子數據庫。

按圖索驥,完成樓宇經濟、區域經濟、能源統計是創新工作機制之三。在清查底冊和普查地圖上進行建筑物編碼,建立起北京市第二次經濟普查數據庫和地理信息系統,實現了GDP算到哪,能源統計就算到哪。

■創新數據處理手段,發揮北京統計數據集中采集平臺資源優勢,確保普查數據真實準確

北京普查方案采取了“集成套表”的設計方式,將基層填報制度分為13本分冊、122張調查表、1400多個指標。2009年1月20日,北京市經普辦向國務院經普辦報送單位清查最終數據:全市共清查法人及產業活動單位45.47萬個,其中法人單位38.28萬個,產業活動單位7.19萬個。填報后續表的單位34.17萬個,其中法人單位27.57萬個,產業活動單位6.60萬個;規模以上法人單位4.70萬個,規模以下法人單位22.87萬個。

這么多指標,這么多普查對象,如何才能保證數據報送準確、快捷呢?“北京統計數據集中采集平臺”“一級平臺、三級監管”的工作模式已成為數據處理的首選手段。

當然,北京的經普創新工作遠不止這些,如創新執法檢查和督察督辦機制,全程保障數據質量。法規處、執法大隊從普查對象是否參加培訓開始全面進入經濟普查各環節,由市普查中心、巡查辦、監察處及各專業處室聯合組成“督察督辦工作組”;領導小組成員單位承包相關區縣普查數據的事后質量抽查及督察督辦情況等制度安排,從法律角度保障了經普數據的真實可信。創新普查員管理方式,通過與普查員簽訂用工合同、辦理意外傷害保險等人性化管理方式,激發其工作熱情和工作動力等等。

這一系列的創新舉措為北京高質量地完成全國第二次經濟普查各項任務,完成北京市委市政府提出的“應統盡統”工作目標提供了全方位的保障。因此我們有理由相信:依靠高質量的經普數據,北京的統計科學管理必將迎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滿園春色。

作者:云 霞 胡小友

第三篇:“過”三“關” “斬”六“將”

摘 要:管理既是一門科學,更是一門藝術。組織有力、得當的課堂管理工作不僅能保證課堂教學的順利有效進行,而且還能促使學生積極向上,勤奮好學,從根本上提高課堂的教學效率,保證教學目標的進一步實現。在進行數學教學管理的工作實踐中,“過三關”,堅持三項有效管理的指導理念,“斬六將”,做好課堂教學的六項管理工作,效果顯著。

關鍵詞:初中數學;教學;管理

教學活動是一個教師和學生雙向互動的過程,而課堂則是教學活動和管理工作水乳交融、高度統一的過程?!读x務教育數學課程標準》指出的“讓每一位學生都能得到充分的發展”的理念和數學學科本身知識的抽象、枯燥、難懂的特點,要求我們數學教師要科學、有效地進行課堂管理,來保證教學活動的順利開展和教學目的的高效達到。那么,如何才能做好初中數學教學管理工作呢?以下是筆者在教學實踐中的些許探索和實踐。

一、“過”三“關”

第一“關”:建立正確的管理觀念

思想觀念是行為的先導,教師只有擁有正確的、有效的管理觀念,才能在數學課堂管理的過程中,朝著正確的方向,尋求和抉擇正確的管理策略。因此,教師必須摒棄傳統的“師教尊嚴”的自我中心思想和“管理者、被管理者”的管理思想,正視學生在課堂學習中的主體地位,以學生的發展為中心,在進行課堂管理的過程中,遵循師生平等交流、互動的管理思想和管理策略,促進課堂教學的有效進行。

第二“關”:發現“千里馬”的“伯樂”形象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一個人的五指都不一般長,更何況是一個班上的學生呢?學生之間的個體差異是必然存在的。因此,我們在教學管理的過程中,一定要正視這種差異,善于發現每一個學生身上的閃光點。有的學生學習不好,但是他畫畫好;有的學生五音不全,但是他運動方面很優秀;也有的學生數學解題能力差,但是語文文采卻很好等等,就算這些長處他都沒有,那他是不是乖巧聽話,是不是心地善良,是不是勞動積極等等,這些方面都是值得我們欣賞和鼓勵的。正如一位詩人曾說的:“如果花不美,那就請欣賞它的葉子;若是葉不美,就請欣賞它的枝干;若是枝干不美,就請欣賞它的根基,若是根基也不能使你產生情感沖動,那么你總該為它是一株蓬勃的生命而贊嘆!”我們教師要做一位能夠發現千里馬的伯樂,而不是有千里馬而不識的愚蠢的“牧馬人”。

第三“關”:培養良好的師德和職業素養

師德素養是指教師的道德品質和心理素質。教師無論是在生活中、情感上,還是在進行課堂教學管理的過程中,都必然會遇見這樣或那樣的不如意、困難和坎坷。但是,我們作為一名教師,有責任、有必要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必須具備敬業的精神,在課堂上保持良好的心態,不把課外的不愉快帶進教室,不然,教學工作的有效性一定會受到影響。

二、“斬”六“將”

教學課堂管理并不是簡單的管理課堂紀律,而是還包括對課堂教學秩序課堂教學時間、課堂教學氛圍、課堂教學節奏、課外作業設計和課堂突發狀況這六方面的管理。

第一“將”:對課堂教學秩序的管理

課堂教學活動固然重要,但是良好的課堂秩序是保證教學活動順利開展的前提和基礎。因此,在初中開學時,教師就應該深入了解學生的心理、生理特點,以此為依據,制定適合班級管理的策略和管理方法,制定成班級規章制度。一方面對于一些違規亂紀的行為起到預防的作用,維持良好的課堂秩序;另一方面規范學生在課堂上的言行舉止,幫助學生培養良好的課堂行為習慣。需要注意的是,班規的制定要符合學生的特點,最好是能夠通過征求學生意見,或是通過學生共同討論得出。這樣學生對于自己制定出來的規矩,執行起來較為容易,可保證班規的切實可行,不致名存實亡。

第二“將”:對課堂教學時間的管理

一堂課,四十五分鐘,學生在這短短的四十五分鐘中,心理的狀態是呈現四個階段,不同變化的。一般的來說,開課的前五分鐘是第一個階段,是學生從課下嬉戲向課本學習的過渡階段,這一階段,學生的思維渙散、游離,需要教師對注意力進行初步的吸引。此時,筆者一般都會安排復習、提問一些舊知識,或是創設趣味情境,吸引學生注意,調整心態,大腦進入學習模式,為之后的教學做好鋪墊。之后的大概二十多分鐘的時間是第二個階段,這時是課堂教學的黃金階段,學生注意力集中,心態和思維都處在最佳的狀態。此時,筆者就會抓緊時間、講解,突出重點、化解難點。這一階段的教學絕不拖拖拉拉,一定要干凈利索、有重點地完成教學任務,絕不講一些可有可無的內容,喧賓奪主。接下來的十分鐘左右是第三個階段,是學生經歷思想緊繃,注意力集中之后的疲憊階段,此時,筆者一般會變換教學方式,吸引學生,并讓學生在輕松的狀態下,學以致用,鞏固新知。最后下課前的五分鐘是第四個階段,學生這時對下課的渴望變得強烈,也正是這種強烈的期望,使他們的注意力變得相對集中和強化,此時,筆者會充分地利用,可作整節課的歸納和總結,畫龍點睛,也可給學生設置懸念,促使他們自主學習??傊?,要合理地利用和管理好一節課的每一個時間段,保證給學生留下一個印象深刻、意味深長的四十五分鐘。

第三“將”:對課堂教學氛圍的管理

數學學科本身抽象難懂的特點,也就決定了數學課堂的枯燥、單調和煩悶。如果教師在教學中平鋪直敘,那么不僅教師講得毫無激情,學生也會覺得枯燥無味。因此,在教學中,一定要非常注重對課堂教學氛圍的管理。一方面要打破傳統的“一言堂”式的教學方式,建立民主、平等的師生關系,積極地創設輕松、愉快、和諧、激情的課堂氛圍,增強課堂上師生的互動;另一方面要摒棄單向教學,尋求和建立一種雙向的、有效的師生互動的教學模式。但是師生的互動模式并不是單純地追求課堂氣氛的熱鬧,而是追求一種實實在在的教學質量和效果。

第四“將”:對課堂教學節奏的管理

在數學課堂教學過程中,有時候,教師會根據教學內容的深淺、難度系數,以及學生的認知水平、掌握情況來合理地調節課堂教學行進的節奏。簡單的,學生都很容易明白的,加快腳步,一筆帶過;較難的,學生理解起來比較吃力的,放慢腳步,著重講解,不同的教學內容擁有不同的教學節奏,時而快馬加鞭,時而閑庭信步,使學生的思維也跟著教學節奏有張有弛,快慢結合,從而提高學習效率。

第五“將”:對課外作業設計的管理

課下作業不但是對學生學習和掌握情況的驗收,而且還是學生學以致用、鞏固提高的過程。它是我們教學的重要環節。但是就當前的作業情況來說,依然存在“求量不求質”的情況,作業設計沒有層次,形式單一,忽略學生的個性發展,學生課業負擔重,一味地機械勞作,失去了原有的學習興趣。因此,加強課下作業設計的管理,解決好作業設計,不但能將枯燥的作業變成趣味的訓練,激發學生學習興趣,而且還能發展學生的智力,培養良好的學習習慣。

第六“將”:對課堂突發狀況的管理

課堂上,學生是活的,課堂的教學活動也是呈現動態生成的。教師即使作再充足、再完善的課堂預設,也無法完全預設到學生的反應和表現,課堂的突發狀況無法避免,這時,就需要依靠教師多年教學的經驗和教學機智,對課堂上突然臨時發生的問題做出科學、有效的反應和判斷,保證課堂活動不受其影響,實現教學目標的順利完成。

參考文獻:

[1]吳成榮.淺談初中數學課堂的管理與教育優化[J].中國校外教育,2008(8).

[2]黃秀蘭.試論課堂心理氣氛與教學效果[J].應用心理學,1986(2).

(作者單位 浙江省天臺縣洪疇中學)

?誗編輯 馬燕萍

作者:龐衛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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