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lliday的元語功能思想貫穿于整個系統功能語言理論之中, 是整個系統功能語法的核心之核心, 在系統功能語言學中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它的重要作用不僅僅體現在元功能 (即元語功能, 下同) 思想三個方面的理論分析和闡述是功能語法的核心內容, 也不僅因為它已經成為一種有效的理論模式廣泛應用于各類語言現象的研究中, 而是因為它搭建了系統功能語法的總體框架, 成為功能語言學得以深入發展的基礎和平臺。
鑒于此, 我們有必要對Halliday的元語功能思想進行全面、深入的分析。雖然先前已有大量文章介紹Halliday的元語功能思想并論證其理論依據, 但是還很少有文章從哲學角度論證Halliday的元語功能思想。因此, 本文將從哲學視角探討Halliday元語功能的理論依據, 剖析三大元語功能的理論來源及彼此關系。
1 Halliday的元語功能
1.1 定義
“元語功能”是“metafunction”的中文翻譯。meta在希臘文中是一個前綴, 表次序, 意為“在……后”, 含結束、總結等意思, 亞里斯多德文集中, 哲學卷放在自然科學卷后, 且以“metaphisics”命名, 意指哲學是對自然科學深層規律的思考。meta由此漸漸含有“規律、本原、體系”等含義。meta的這種含義與中文“元”的含義相當。
1 9 6 0年, J a k o b s o n發表了著名的論文《語言學和詩學》, 把Bühler的三功能理論框架擴展為六功能理論框架, 即指稱功能、詩歌功能、表情功能、呼吁功能、寒暄功能與元功能。其中元功能是指用語言去談論語言的功能。
Halliday吸收并發展了Jakobson元功能的思想, 在描述功能關系時采用了綜合、系統的分析方法, 認為語言普遍具有三種元語功能。Halliday的論文 (1968) 第一次提出系統語法中的四個功能部分, 即經驗功能, 邏輯功能, 話語功能, 人際功能。在Halliday的另一篇文章 (1970) 中, 上述四個術語作了一些調整或改動:經驗功能和邏輯功能被看作是“概念”功能的兩個組成部分, 話語功能被改名為“語篇”功能, 只有人際功能保持原樣。這三個功能后來被稱為“純理功能” (元語功能也稱純理功能, 下同) 。
1.2 理論來源
語言學界一致認為功能主義思潮發端于1926年成立的布拉格學派。布拉格學派的發展是與幾個代表人物分不開的, 他們的思想既有傳承, 也有發展, 代表著布拉格學派的萌芽、創立和發展等各個階段。Mathesius和他的“二功能說”思想是布拉格學派的思想源泉, Bühler的“三功能說”是布拉格學派存在的基礎, 而Jakobson的“六功能說”是對布拉格學派的語言學思想和理論的發展。
元語言功能是Jakobson在1956美國語言學的年會上提出的一個語言學問題。而Jakobson的元語言功能則脫胎于元語言理論。用現代通訊理論的術語轉述塔斯基對元語言的定義是:談論代碼本身的語言叫做元語言。Jakobson把自然語言對這種語言的使用叫做元語言功能。
Halliday將語言功能的發展過程表述為:第一階段的“功能”逐步演變為第二階段的“宏觀功能”以及第三階段的“純理功能”。第一階段的“功能”是指語言的七個微功能:工具功能、控制功能、交互功能、個體功能、啟發功能、想象功能及描述功能;第二階段的“宏觀功能”指理性功能和實用功能;第三階段的“純理功能”就是指概念功能、人際功能及語篇功能。
1.3 相互關系
在Halliday看來, 實用功能產生于第一階段的工具功能、控制功能, 也包括一部分互動功能, 而理性功能則是由早期的互動功能 (指的是互動功能的非實用性的部分) 、個體功能、學習功能演變而來。Halliday認為實用功能和理性功能之間存在矛盾對立的關系, “在第二階段初期, 幼兒的言語只包括這兩種功能中的一個:或為理性功能, 或為實用功能。”
Halliday進一步指出, 概念功能和人際功能似乎就是由理性功能和實用功能發展而來的。而絕大多數系統功能語言學家也認為, 當人類語言經過過渡時期進入成人語言階段后, 原來的理性功能演變為概念功能, 實用功能演變為人際功能。由此可見, 概念功能脫胎于理性功能, 而人際功能則是脫胎于實用功能。由此可以推斷, 概念功能和人際功能之間是一種矛盾對立的關系。
孫迎暉[1]指出, Halliday元語功能理論框架中有一個與其他功能分類存在顯著差異的一項, “語篇功能”。在與Bühler的功能對比時, Halliday談到, “我的概念功能與Bühler的描述功能很相似, 人際功能與Bühler的呼吁功能和表達功能的綜合體有相似之處, 因為在語言系統中呼吁功能和表達功能是很難分清的。”語言通過這一功能創造語篇, 將語言與自身的環境及外部環境聯系在一起;也只有通過這一功能, 才使概念功能和人際功能的實現成為可能。至于三大元語功能之間的關系, Halliday本人堅持認為它們是三位一體的。
2 三位一體
雷正良[2]把“一分為三”論者中的不同學術觀點作了一個簡略的概括性的綜述, 將“三位一體”, “三元論”, “三點論”等十五種觀點與提法統通歸到“一分為三”的名義下。關于“三位一體”, 他是這樣介紹的:基督教稱上帝只有一個, 但包含圣父、圣子、圣靈三個“位格”;三者又結合于同一“本體”, 所以就叫“三位一體”。后泛指三個人、三種勢力或三件事物密切結合成為一個整體。
按照龐樸[3]的說法, 宗教中的“三位一體”是一種虛假的三分說。那么“三位一體”作為一個哲學概念是否有其理論淵源和思想內涵?
2.1 理論淵源
上文提到過, “三位一體”是“一分為三”論者中各種學術觀點之一。因此為了探討“三位一體”的理論淵源, 我們就要考察“一分為三”產生的根源。龐樸[3]認為, 中國文獻中最早出現的有關三分的提法, 為“三極”:《易·系辭》上有“六爻之動, 三極之道也”之說。高守亞[4]進一步指出, 《易經》作為中國古代哲學之源, 它最早提出了萬事萬物“一分為三”的觀點, 它在闡述萬事萬物運行變化的規律時, 把《易》的原則概括為“易”、“簡易”、“不易”三大原則, 把人與世界的變化規律概括為天道、地道、人道三大部分, 在太極圖中把黑白魚互相對立, 又和諧地統一于“一”中, 向人們昭示了“一分為三”的道理。
2.2 思想內涵
在龐樸看來, 宗教中的“三位一體”是一種虛假的三分說。盡管如此, “三位一體”作為一個哲學概念是有其思想內涵的。聶暾[5]指出, “三位一體”的辯證矛盾關系是由“中介”與對立兩極構成:客觀事實清楚地告訴我們, 統一物 (統一體) 是這樣構成的:對立兩極與“中介”共同構成對立統一物;反過來講, 對立統一物分之為對立兩極與“中介”。沒有“中介”, 對立面的兩極就無法成為同一。只有“中介”存在于對立統一物之中, 對立兩極通過“中介”的連接作用才互相連成一體, 對立兩極的相互作用、互相影響、互相依存、互相轉化才成為可能, 對立兩極的既斗爭, 又和合, 既對立, 又統一 (同一) 的關聯才展現出來。凡是存在著互相對立的兩極, 就必然存在著介于對立兩極之間的“中介”;反過來講, 凡是存在著辯證關聯性“中介”, 就必然存在著通過它連接的對立兩極。對立兩極與“中介”既不是相互并列、相互等同的關系, 也不是相互替代的關系, 更不是相互取消的關系, 而是一個不可分割的, 存在著內在本質的“三位一體”辯證矛盾的關聯。這就是兩極與“中介”相統一的“三位一體”辯證矛盾觀關于對立統一體構成問題的認識。
3 哲學解讀
Halliday堅持認為三大元語功能三位一體, 這是否有其哲學內涵?如上所述, 概念功能和人際功能之間是一種矛盾對立的關系。人際功能為“闖入者”系統的語氣、情態、強度、人稱等的選擇提供了語境;概念功能為“觀察者”系統的及物性、延伸與定位、定性和定量等的選擇提供了語境。因此, 概念功能和人際功能可以被視為相互對立的兩極。
胡壯麟[6]說到, 不論是Malinowski還是Bühler均未能充分討論Halliday模式中的第三種純理功能, 即語篇功能, 因為這個純理功能是內在于語言的。Halliday在把語言聯系外部環境的同時解釋了語言的內部聯系?！断到y功能語法概論》一書一般被認為是我國學者全面介紹系統功能語言學理論的第一部力作;該書在介紹系統功能語法的六個核心思想之一“純理功能的思想”時是這樣界定語篇功能的:“實際使用中的語言的基本單位不是詞或句這樣的語法單位, 而是表達相對地來說是完整思想的‘語篇’ (text) 。上述兩種功能部分最后要由說話人把它們組織成語篇才能實現。這就是語篇 (textual) 功能。語篇功能使語言與語境發生聯系, 使說話人能生成與情景相一致和相稱的語篇”。只有通過語篇功能, 才使概念功能和人際功能的實現成為可能。因此可以斷定, 語篇功能是概念功能和人際功能的“中介”。
4 結語
本文從哲學視角出發, 對Halliday的“三大元語功能三位一體”之說進行理論探討。通過梳理三大元語功能的理論來源及彼此關系, 探求“三位一體”的哲學內涵, 本文認為“三位一體”雖然源自基督教, 在個別哲學家眼中是一種虛假的三分說, 但是作為哲學概念則有其理論基礎。哲學上的“三位一體”是指由對立兩極和“中介”構成的統一物。經過分析我們認為, Halliday的概念功能和人際功能為兩極, 語篇功能為“中介”, 這三者是哲學意義上的“三位一體”。Halliday的元語功能思想貫穿于整個系統功能語言理論之中, 是整個系統功能語法的核心之核心。通過分析論證元語功能的哲學理論基礎, 本文得以進一步證明系統功能語法的合理內涵。
摘要：Halliday堅持認為三大元語功能三位一體。作為“一分為三”論者中各種學術觀點之一, “三位一體”源自基督教, 后泛指三個人、三種勢力或三件事物密切結合成為一個整體?！叭灰惑w”也是一個哲學概念, 其辯證矛盾關系由“中介”與對立兩極構成。本文從哲學視角探討Halliday元語功能的理論依據, 剖析三大元語功能的理論來源及彼此關系。本文認為, Halliday的三大元語功能與哲學意義上的“三位一體”相符, 進而再次證明系統功能語法的合理內涵。
關鍵詞：元語功能,三位一體,一分為三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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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雷正良.“一分為三”論者中不同學術觀點的綜述[J].井岡山學院學報 (哲學社會科學) , 2008 (29) :68～73.
[3] 龐樸.一分為三論[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3, 169.
[4] 高守亞.“一分為三”規律性探討[J].六盤水師范高等?？茖W校學報, 2004 (16) :22～26.
[5] 聶暾.兩極論與中介[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 1998, 28.
[6] 胡壯麟.功能主義縱橫談[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 2000, 32.